阿悦终于忍不住捂住了腹部,头低下来微微蜷缩,长时间维持这样的姿势,太难受了。
“还要坚持吗”宁彧的声音冷不丁响在耳畔,阿悦定了定神,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也不意外,脱下外袍垫在了泥土上,“实在累,就坐会儿罢,我会继续盯着。”
说话时宁彧的视线都没有偏移,脱个外袍更是顺手,根本没有给阿悦阻止的机会。
认真想过,阿悦也不和他倔,还是往后坐了下去。她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们都是自小练蹲身骑马练出来的,表兄也是这样,能好几个时辰保持同一个姿势。
只是这样一来,她要还的衣裳可不止两三件了。
暗暗活动了手腕,阿悦低头去揉捏僵硬的小腿,完全没注意到宁彧不知何时投来了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的脸侧、耳梢和一小截瓷白的脖颈。
她重新抬首时,宁彧也收回了视线,“还没有人。”
“先守一夜,如果真的没有半点异常,再查别的。”
宁彧无可无不可地应下,又过了会儿,突然问道“翁主为何迟迟不和陛下成婚孝期已满一年,许多人都因此议论。”
阿悦愣住,完全没想到他突然说到这个话题,“什么”
“陛下疼爱翁主,若翁主提了,他一定不会不应。所以,是翁主迟迟不表明态度,陛下也不想逼迫你,是吗”
当然不是。阿悦心中反驳,她和阿兄虽然定下过那样的约定,可眼下形势特殊,两人就默契地把这事往后推了而已,谁都没提起过。
“你们你们好歹也是阿兄信赖的重臣,怎么成天记挂着这种小事,当前最关心的不应该是和傅氏的这场仗吗。”
“这绝非小事。”宁彧回头认真道,“一国之君怎可无后,陛下如今二十有四,并非少年郎了。寻常人到了他的年纪最少无论如何也该有儿女了,陛下却至今膝下空悬,都是因为先皇留下的遗诏,使一干臣子不好强行进言。”
“但没有皇嗣,就等于一国根基不稳。说句大不敬的话,假使陛下出了什么事,我们便是想扶持陛下的血脉,也有心无力。”
不管阿悦因为他那句冒犯的怒视,宁彧从容缓道“陛下爱惜翁主,尊重翁主的意思,也请您体贴臣等,体贴绥朝子民,给我们一个安心。”
阿悦不语,他再道“如果翁主确实没有这个意愿,也应该早点叫陛下知道才是。”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翁主不想嫁给陛下,该早些表明心意。譬如,为自己另行择婿。”
阿悦一惊,却见他双目毫不退缩地望来,且大胆自荐,“翁主觉得,在下如何”
在这之前,阿悦从没感受到过他对自己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或欣赏,所以听到后唯有震惊和不可置信,甚至怀疑面前的人被掉了包。
大惊失色下,她想也不想地就要后退起身,却被宁彧一把攫住手腕,“别动。”
他道“有动静了。”
随着他的话语,有一道黑影从拱门边鬼鬼祟祟移来,暂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光看身形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傅文修。
阿悦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放松,挣脱了宁彧的手,也跟着定定看这道黑影。
黑影逐渐走入月光,五官依旧模糊,可那身衣裳已经很明了了,竟是外面巡逻的侍卫。
她看着他旁若无人地绕过前屋,走到旁边,从怀中掏出工具把栓好的窗户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
看到这儿,阿悦心已经急速地跳起来了,害怕的同时还有一阵止不住的愤怒。
她知道来米县后宁彧也有在管这些侍卫,压低了声音对他道“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管人的身为当值侍卫,竟能擅自离岗偷偷摸到了我的院中,还连着几日都无人发现”
宁彧脸色也很严肃,但还能冷静思考,“这人到底是不是真侍卫还难说,但让此人溜了进来,确实是下官的失职。为了翁主声誉着想不能叫人,还请翁主在此稍候,我去将此人捉住押走。”
说到底,宁彧一开始就认为这不过是阿悦特殊时期加上担忧魏昭的错觉,没想到竟真的抓住了人。
宁彧起身,几步上前去捉了那黑影。
阿悦留在原地思考,能顺利抓到人固然是好,但就像宁彧怀疑的那样,这人真的就是这几夜让她感受到窥探目光的那个吗
她没有上前去看,此时不仅是这人,连宁彧也让她生出了几分警惕,毕竟刚才那简单的两句话太过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