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明熙道完谢,双手抱着袋子冲出来。
他等待的背影沉默向着她。
明熙不知道为何这种危急关头,她还有力气冷然对着他,好似就算他和蒋嫣的亲吻是对她一场欺骗,他人格上也染上污点,不是欺骗的污点,是“亲吻”的污点,因为他不该乱假设他的蒋嫣的关系。
费忆南回头时,不期然撞到她那双冷漠如青石板路的冰凉眼神,整颗心都凉了,“你到底对我有没有一丝丝的信任”
他忍不住卑微到尘埃里的问。
如果有,今晚的事为什么不是先好好问问他,而是一上来就给他判死刑
“没有。”她回答的十分确认。
“那你之前口口声声说相信我。”费忆南将指间那根烟掐灭,是血肉之躯碾上那猩红的火舌。
“事实证明你的话不能信。”今晚就对她撒谎了呀。
费忆南夜色下的眸光像古城河无能为力的河水,看千年流去,独一人死守,心如死灰,于是轻声笑,点头,“我会证明的。我对你有多忠诚。”
“最好是这样。”她没意识到这句话里的不屑对他是多么的残酷。
只要怎样说话能让自己出气,那就怎样来。
她很高兴看到他被激的眼角发红,却又无能为力转身离开的背影。
明熙觉得自己出了很大的问题,只是在回来的那一路上,她都没有发现自己“病”在哪里,于是,继续残忍的对他。
霍园,今夜整个的灯火通明。
外婆所住的竹院,站满了人。
明熙回来的时候,费忆南是跟在她身后的,两人脚步都很快,但落着泾渭分明的距离。
于是大家都知道两人和好失败。
大表姐想上前解释,事情是蒋嫣做的,她表弟根本不知道。
但是此时老人家弥留在即,她实在没心思向明熙解释。
明熙进屋子后在老人家床前跪下,几个小辈都给她让了位置,大家老的少的都陪在老人身边,这是送最后一程了,气氛不用烘托,悲情肃穆充斥整个屋子。
有人小声的哭泣,有人无奈的曲起手指,有人静静守着老人。
明熙希望外婆能睁开眼,看看这世间最后的美景。
终于,像是等了几个世纪,又明明不是很久的几分钟后,院子里传来喧嚣声,有人推开了门扉,迎着那个换好衣服的男人走进来。
好像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所有人的目光从门口开始追随,直至他掀起长衫,抬腿跨进来,恍若秋水玉树,那是费忆南,全族上下只有费忆南长了那张不可复制的精雕细琢面庞,但是在七十多年前,一个叫叶青的男人,失散与1938年南城大屠杀,也差不多拥有这张相似的脸,甚至连同身高,气质,笑颜,都如出一辙。
至少在外婆心中。
她自己最喜爱的那个外孙,便是和他那个舅爷爷长得一模一样。
她在外孙小的时候便发现这个大惊喜,于是,半生都因这孩子喜,这孩子悲,直至临终。
“妈,你睁开眼,看看这谁来了”霍起然双手颤抖着握了握自己老母亲的手,希望老人家能睁开一眼。
然而外婆就真的睁开了眼,第一眼就看到费忆南,她喊,“青弟。”
明熙心脏紧跟着提了下,她拿手握住自己心房的位置,努力稳住它。
费忆南在她身旁跪了下来,握住老人的手,放在额前抵了抵。
这仿佛是两人失散后相认的暗号。
外婆哭了,“你饿吗,你干粮在我这里。”
“不饿。”费忆南难受,声音暗哑。
屋子里所有人都开始默默哭。
“有坏人打你吗”外婆又笑又流泪。
“我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听说那里血流成河......我觉得你很聪明......肯定藏起来了......”
“是。”费忆南答完是后,他外祖母便再也没有力气说话,闭上眼睛仿佛永远不会再睁开。
屋子里人的哭声越来越大。
夹着明熙哽咽不止的泣声,她心痛的快死掉,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亲身感受生命的流逝。
“忆南......”外婆又努力睁开眼,再次望着穿长衫的男人,此时,她不再喊他青弟,而是实实在在的慈爱笑着,“忆南。”
“我在,祖母。”费忆南终于撑不住,声音带了崩溃之音。
“明熙......”
“外婆——”明熙放声大哭,跪着挤上前,握住外婆的手,和好几双一起握住老人家的手们一齐握在一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外婆......”
“妈,你还想说什么明熙忆南都在呢啊。”霍起然哭道。
明熙看着外婆,外婆半睁着眼看着费忆南,“你和明熙好好的......”
“会的。我们会的。”费忆南这时候已经确定这是祖母最后一句话了,他眼角滑了一颗泪,然后示意旁边的舅舅们看好自己的家人,他知道老人一旦闭眼意味着是女眷们的集体崩溃。但是他此刻还没有意识到明熙的状态已经不对劲,她和外婆算不上熟,他担心的是他母亲,所以全心全意关注着他母亲。
屋里人哭声开始肆无忌惮。
“外婆”明熙太单纯了,她以为外婆会再跟她说很多交代的话,而且这么多人,儿子女儿亲孙女都在应该每个人都交代一句话的,可是外婆说的最后一句话偏偏只是对费忆南的,你和明熙好好的......
外婆至死都挂着他们,不放心他们——
外婆不在了。
外婆去世了。
外婆走了。
明熙开始哭,大哭,但是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不知道是被屋里其他人哭声盖住了,还是她因为太过震惊而忘记发出声音,但眼泪诚实擅自做主的狂落下来。
你和明熙要好好的......
这个家所有人都牵挂费忆南。
他没有妻子照顾的五年,他为妻子身心不健康的五年,他是除了她丈夫身份以外的,霍起然的儿子,外婆的孙子,舅舅们的外甥,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别人重要至极不可替代的人,为什么偏偏,这个家所有人都对她礼遇,关心的同时,她会那么恶毒——
她希望费忆南孤独终老——如果她醒不来。
任何人不准占有他。
他必须是机器,是钢铁,没有血,没有肉,如若她不醒,必须必然只能孤独终老。
“外婆——外婆——”明熙终于发出了声音,嚎啕地大哭,忏悔地大哭,好像所有人的哭声都盖不过她的。
“我对不起您......”
老人家听不见她的道歉,是在拒绝她的道歉吧。
晚了,晚了。
明熙,这世上你果然除了对得起你自己,谁都对不起......
“舅妈,舅妈——”王若第一个发现她异常。
她晕厥了。
整张脸庞除了眼泪,白的像一张纸。
费忆南在一片混乱里搂住她的时候,听到自己心脏碎成片片的声音,如果不是后来生活的甜蜜满足弥补了他心脏,他真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死在了这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的甜蜜美满小剧场:
距他们上一次来法华山已经过去三年。
某一天。
晓晨在景区入口招揽游客,忽地瞧见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从私家豪华座驾上下来,正是明熙。
晓晨大喜,然后问起他们这次行程的目的。
明熙爽朗一笑,“还愿。”
“还哪座庙的愿”
“送子娘娘庙。”明熙话音落,只见黑色宾利后座上下来一个手抱小婴儿的男人。
不是费忆南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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