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陷入难捱的沉默。
邵云辉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 当即面子有些挂不住,但是努力回味木少倾的言语, 确实看清了她的决心。
也许她说得对, 所有的放纵都只因为那个人, 而不是她原本想要接受。
这就是因为喜欢而节节攀升的容忍度。
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达到的位置, 邵云辉说不上是愤怒还是酸涩,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木少倾,她愣头愣脑的,从会场的大门探出来悄摸摸看, 差点被保安当成黑媒体赶出去。
反观现在,她带着红绳的手腕依旧纤细, 但是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那双眼睛坚定而冷漠, 不再因为旁边的人而波动半分。
这就是时间。
眨眼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邵云辉倚在座位上,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充斥心头,可他是邵家的独子, 自小只有别人把好东西放在他眼前的道理。
“木木,我说了, 我不会放弃的。”
虽然渐露疲态, 可是要强在这份感情里占据了上风,很长时间了,一直到往后的日子中,邵云辉都没能分清,除了要强, 他对木少倾的喜欢到底有几分。
省道的灯有几盏是坏的,路过时便会沉入深夜。
这才发现异端,邵云辉坐直身子,对方向越发迷惑,突然有些心惊,他问,“你这是要去哪再往前开就要出临市了。”
往南一直走就是临市的佛云山,过了盘山公路就是河湾市。
木少倾不出声,踩着油门疾驶,终于到了山路上,七拐八拐的,她也不减速,眼神比黑夜还要暗,嘴唇紧紧抿着。
突然,她又问,“看上去你真是非我不可,但我只要活着就不可能答应你。”
“不然咱们一起去死吧。”
那时她笑起来,小梨涡和白色的小虎牙,模样可爱但又透着阴沉,眼看着前面就是大拐弯的地方,她却把着方向盘直直冲了过去。
往外便是生死一瞬。
邵云辉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和反应速度,霎时伸出左腿,也不管踩没踩到她的脚,拼了命的往刹车上踏。
在撞上盘山护栏的前一秒钟,车子终于稳稳停住,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从这里可以看见两山之间的星星,一望无垠,像流动的光带,在临市就看不到这么漂亮的景色。
木少倾卸下力气,侧目向副驾驶,笑容比方才更下夺目。
“打从记事起,我就觉得活着比死亡困难许多。那时候外婆跟我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所以我就总是在计算,哪一天去做星星最合适。”
眼泪不自觉便掉下来,她真的太累了。
她眸子里都是一触即碎的脆弱,“不论是木帆,还是顾漫云,亦或者是你,你们有把我当做人来看吗我是工具,是物品,但我算是个人吗”
这个问题,似乎无人能解答。
如果说她是,那些人的恶行又怎么说如果说她不是,那又凭什么拿人的标准来为难她
这世上有的是问题,邵云辉余惊未消,满身都是汗。
可是他却忽然通透了。
他不是余江枫,所以无能为力让木少倾接纳,如果死亡可以和她相结合,他却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如果是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呢
大概率会愿意吧,毕竟他那种愣头青,为了儿女情长什么都能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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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云辉在原地下车,说一千道一万也不愿意跟着木少倾回市里,他笑得发自内心,“我比较惜命,还是叫司机来接我吧。”
不勉强他,木少倾调转车头又回家去。
从后视镜看见邵云辉在挥手,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终于称得上和平。
再回到花园小区时已经快凌晨时分,从背包最深处掏出家门钥匙,她闻见了一股油烟味,当即便皱起眉头。
轻轻推开,果然,顾漫云正在那里做饭。
这个时间吃饭,她良好的养生时态表呢
但是木少倾心知,她们远远不到可以互相寒暄的交情,就像看见她进门,顾漫云只是探出头看了一眼,而后神色淡淡地回身去继续忙碌。
她去卧室和木艺的房间收拾东西,瓶瓶罐罐打包带走,最棘手便是鱼缸里的小鳖。
好在顾漫云对待动物还算仁慈,毕竟信佛,竟然给它换水喂食。
只是水面上漂浮着的几根白菜叶子看上去纹丝未动,木少倾抱起来,有点心疼,小鳖也把头伸出来,又黑又丑的小眼睛盯着她看。
从洗手间找来一个塑料小桶,放上浅浅一层水,她大包小包地往电梯上运送,从头至尾,家里的两个人都没有交流过。
像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关上门,抽烟机的声音也安静下来。
隔着一道墙,心却有千里万里远,木少倾感受着电梯的下坠,心里别提有多轻松。
如果是人生是一块可以随意书写的黑板,那么她现在就像是被黑板擦洗刷清理,撤销掉所有的错误方程式。</p>
视频通话又发送过来,她看了眼,怕影响驾驶,转换成了语音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