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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聘礼

清晨的天空披上一层灰暗的薄纱,让林府屋脊上的鲜艳亮丽的琉璃瓦都失了几分颜色。

林盛轩手握圣旨的那一瞬,仿佛心尖上的血肉正被人用钝刀一点点划割着……

他的暖暖,今年还未及笄,如何能嫁为人妻?

林月暖自五岁时的一次意外,就落下疯傻的怪病,平日里瞧着秀美端华,一旦犯起病来,就变得神智不清,疯傻无常。

年幼无知的林月暖做过几箩筐都装不下的荒唐事,成为整个盛京城名门贵女们暗地里的谈资,连带着两位才貌俱佳的姐姐也累得遭人白眼。

后来,家里人总是寻着各种由头不带她出门,起初她还会哭闹生气,后来渐渐习惯了被忽略的孤独感。

长大后的林月暖越来越懂事,她害怕给两位姐姐添麻烦,甚至会影响她们的婚事,所以主动提出搬进偏僻的小院子住。

这些年,林盛轩为了小女儿的病,天南海北地遍寻名医,林月暖尝遍良药秘方,奈何效果甚微。

自从林月暖得了这个怪病,林家就担心她以后的夫家苛待她,一直想着将来寻个老实本分的男儿入赘,就算以后爹娘不能在身边看着了,小夫妻俩也能守着祖上产业,安稳一生。

谁料想……

林盛轩忍不住叹息、自责起来。

哎!都怪他自作聪明,一心想着二女儿月兰,却忽略了小女儿月暖。

皇上这分明是有意为之,让月暖嫁给一个病秧子。

且不说韩家与林家本就不对付,光是那个韩知镜,想想就令人头疼。

韩知镜的母亲九公主穆敏因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妹妹,穆天皓的亲姑姑,韩家满门的荣耀都得益于这位公主的下嫁。

但是自从九公主骤然离奇去世,江山几度换颜,遵循着盛极必衰的规律,曾经风头无两的韩家也随之一夕间衰落枯萎。

韩知镜在母亲死后性情大变,十五岁就进入极乐堂,凭借一把赤血扇令敌人闻风丧胆,手上亡魂无数,两年后更是杀掉前任堂主,取而代之。

在诸位皇子争位的祸乱中,韩知镜为穆天皓挡下一支毒箭,到眼下卧床已有半年之久。

他也因此成为穆天皓最为信任和倚重之人。

皇恩浩荡,恩赏不绝,太医院的珍贵药材日无间断地往韩家送,张院判更像是成了他专属太医,只要韩知镜稍有差池,太医就算扔下皇妃也得立刻前去诊治。

这些官场上的事情,林盛轩或多或少可以理解,两家恩怨他也可以暂且搁在一边,可是,除此之外,韩知镜也无法满足他的最低要求!

韩知镜这个人风评极差,在整个盛京城里,臭名昭著。

他与家人关系极差,对父亲不孝不敬。

据传,他不喜欢女人,房里死过好几个奴婢。但又说,他在外面有很多女人,而且生了一堆孩子。

自从太医说他活不过一年,他一时兴起就让人在院里摆上棺材,花大价钱请一群“孝子”来给他哭灵守孝,简直荒唐!

虽然都是道听途说,但要把自己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林盛轩实在寝食难安。

而皇上赐婚,又把这桩婚事变成冰冷冷的政治工具。

极乐堂为先帝所创,直接听命于天子,堂主手持玄杀令,有先斩后奏之权,是皇家最锋锐的一把利剑。

而这道让林韩两家联姻的圣旨,皇上一方面是在打击报复林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韩知镜。

林月暖正在窗下的六角椅上坐着,菱花窗的格子间漏进细细的微光,落在她姣好的侧颜上,整个人看起来雅致清丽,她表面看似沉静,其实内心忐忑不安。

贴身伺候的婢女香儿看得出三小姐不开心,但她脑子不甚灵光,嘴又笨,不会说好听的话哄人开心,只能默默地陪在一旁。

林月暖想到两位姐姐,一个在凉州陪着庸王受苦,一个草草成婚,嫁入寒门。母亲整日抹眼泪,父亲又被罢了官,以后林家怕是举步维艰。

她若是嫁进平梁侯府,也算解了困局。

不过,她未来的夫君真的是个恶魔吗?

林月暖想得太入神,以至于母亲叹着气进来时她都未曾发觉。

沈氏提起绛紫色暗纹提花长裙,她今年才三十五六,保养得宜,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时美人的影子。但这一个月来,她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眼底一片青黑色,眼窝深陷,眼尾也多了几条细纹。

她握住林月暖的手,柔声安慰道:“暖暖,我们再想想办法。”

林月暖苦涩一笑,也不忍心见母亲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况且这是圣旨,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阿娘不要担心,我已经长大了,不害怕。”

而且,从小到大都只有别人怕她的份儿,怕她一不小心发疯发狂,怕她真的是狐狸精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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