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了缘抱着小娃娃后退一步,脚后跟顶着床榻才停了下来,局促不安地叫了一声,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记了。
屋内只剩下那个不知名小娃娃的哭声,哭声震天响地,深怕别人不知道清冷森严的寺庙中有一个娃娃一般。时于归注意到矮桌上有一碗奶,散发着微微热气,那碗边缘破旧,花色和刚才在屋外的一个颜色。
屋内无人说话,了缘见小娃娃一直哭,便惊了起来,伸手要捂住他的嘴,圆滚漆黑的眼珠像受惊的小小鹿一般围着时于归三人打转。时于归见一鸣方丈没有出面解围的打算,小孩子被捂住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比宫内的幼犬还要小声嘶哑,可怜弱小。
“长丰,叫个奶嬷嬷来。”时于归说着,“了缘小师傅,你是打算把他闷死吗”
了缘瞪大眼睛,一时间也不知要不要放下手,抱着小孩,小小一只,孤零零地站在床尾,犹豫惶恐地看着时于归。
“一鸣方丈请我来也不开口,这让本宫如何知晓前因后果。”时于归漫步走到桌前,施施然坐下,态度自然矜贵,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说着。这般随意态度,举手投足间像是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上,衣摆上的金丝流云纹似层层云彩照亮了整个屋子。
“阿弥陀佛,公主福泽深厚,佛光感召,结下善缘因果,也算稚儿之福。”一鸣方丈悲天悯人,双手合十。
时于归垂下眼不搭话,这些佛法之人惯会给人戴高帽子,抬得人不得不往那条路走,不过她可不吃这套。
一鸣方丈见千秋公主并不说话,只是笑了笑,转头对了缘说道:“痴儿,你说吧。”
了缘木讷地站在那里,张了几次口,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抱着哭累了小娃娃,眼睛都不知道放哪里去,他衣衫褴褛,形容狼狈,而面前坐着的女子比壁画中的仙女还要好看,多看一眼都会生出亵渎之心。
“一一……一一她只是一个小娃娃,什么都不知道。”了缘哼哧了半天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家的,我那日去后山北坡捡柴火的时候,发现她被扔在树下,一只喜鹊一直停在她身上,一切众生,种种幻想,喜鹊也许叫我来救她的,所以我就把她抱回来了。”
小沙弥一旦开了口,说话便流畅起来,说话一板一眼,颇具几分缘法。时于归的视线不由打量了几下,这一打量让小沙弥又开始结巴起来。
“她……她是上天的……恩赐。”小沙弥抱紧娃娃,磕磕绊绊地下了个结论。
说话间,长丰带着一个年约四十地奶嬷嬷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顾家兄妹和柳文荷。他们久等公主不到,刚好碰到长丰来巡奶嬷嬷,这才跟了过来。
“这娃娃是了缘五天前捡到的,看身形大小不过三月大小,俗世羁绊如何安心入佛。”一鸣方丈接过他的话继续说道。
刚进门的顾明朝心思一动,视线落到了缘抱着的奶娃娃身上,三个月的奶娃娃小小只的,哭起来都细细弱弱的。
“哦,如何是俗世羁绊,既然无父无母便是天生地养,入了佛家也是她的缘分。”时于归淡笑,漫不经心地把话递了回去。
一鸣方丈又是念了一声佛号,无欲无求的眼睛看向了缘和他怀中地一一,露出悲悯的神情:“佛法森严,命案缠身,如何入我清净寺门,连了缘都牵扯入世,还请公主救佛门众员。”
这话便有些严重了,时于归的脸上也严肃起来,一双琥珀杏眼严厉地看着方丈。顾明朝猛地当日女子击鼓鸣冤说的话,心中微骇。
“方丈得道高僧,竟也关心俗世案件。”顾明朝开口试探道。那日击鼓鸣冤的夫人也有一个三月大小的女孩,只是被当家主母溺死,这事原本只属于内宅私事,只是那女子最后哭道她连她女儿的尸体都没看到,这话让顾明朝当时留了个心眼。
“了缘是痴儿,十年前由贫僧带回寺内,因果循环,今日便带回这个孩子,只是佛家清苦,稚女娇贵,还请公主赎罪。”
——老狐狸。
时于归和顾明朝对视一眼,内心同时闪过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