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于归来的时候, 越发浓郁的硝烟已经逐渐归于暗处。牡丹园内花团锦簇, 美人环绕, 端的上是一副盛世富贵图。因着此次宴会,公主要求随意不必太过正式, 之前又下旨要求以春光为题,入场需凭借相关寓意信物,是以贵女们三三两两都是按着喜好坐着。
“公主千岁, 千岁,千千岁。”
“今日不过是寻常宴会,不必多礼。”时于归扫了众人一眼,抬了抬手, 淡淡说道。
大英国如今真正称得上钟鸣鼎食之家的高门大户不过十数家, 今日全都汇聚在这里,他们既是亲密的联姻关系,又是对立的党派分支。他们会在朝堂上抱团攻讦与他们政见不和的人, 也会私下因为某种利益结合在一起。一边是利益交缠一边是背后捅刀,朝堂上如此, 今日不过一个小小的宴会, 也都遵循这个规则。
时于归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走上首位,身后立春手中都捧着一个红布托盘,上面依次放着五朵牡丹发簪。簪身为象牙制,光滑纤细,泛着银白的光泽, 花身是整块红玉雕琢而成,层层盛开的牡丹,连花蕊都清晰可见,花瓣瓣瓣透明,花萼由翠玉点缀,形状栩栩如生,乍一看如真花缀在簪上,富贵娇艳。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那五朵牡丹,脸上露出各异神情,有惊叹与花的美丽,也有诧异花的数量。谢凤云盯着那五朵花,猛地咬紧后槽牙,深吸一口气便移开视线。杨如絮皱眉,下意识地摸着袖边花纹,细细摩挲着花纹,嘴角逐渐泛起冷笑,朝着谢凤云斜了一眼。
最为兴奋的便是那些白日里参加过流觞曲水的贵女,她们隐隐觉得多出来的那一根非属自己莫属,曹文依更是捏紧手中的簪子,挺直腰背,露出骄傲得意之色。
时于归坐定后她们方依次入座,一旁的黄门高声咏唱一声:“开宴。”
牡丹园正前方一个圆形台柱上出现一队红裙白衣之人,丝竹弦乐之声逐渐响起,无数豆绿色宫装侍女手捧佳肴逐一端上,裙摆摇曳,举手生香。
“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煌,今日良辰美景,牡丹园中设宴不过借此契机行赏花之实,其余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事,各位娘子皆家族娇养,圣人与我不过是择其一二,并无深意。花心欲断,春色知心,本宫先敬各位一杯。”
时于归端起案上酒杯,琉璃眼睛扫视底下众多女子,见她们神情各有不同,仰头把嘴角的冷笑顺着牡丹酒一饮而尽,掩住心思。
席面上的游戏是为射覆,因着之前时于归要她们择与春光有关的事物,因此射覆的物品便都是与众位贵女带来的东西有关。
一名女侍拿出一朵红色绸缎大花,正前方台子一面红色大鼓被搬至正中间,时于归接过那多红花,笑脸盈盈地说道:“白日寻找东西的时候想必关系熟捻的人早已知晓,为避免不公平,此次花停之时,前后各两位娘子,共五位娘子,我出一字,五位娘子依着各自的东西再出一字,由其余娘子猜射最终谜底,如此行事,不知各位娘子可否。”
底下众人皆称可。时于归点了点头,台上的大鼓突然响了一声,缓慢低沉的三声鼓响后,黄门长长唱了一声:“开!”
鼓声逐渐密集起来,时快时慢,时于归亲自走下高台随意扔给其中一位娘子怀中,那位娘子惊慌失措,连忙扔给一旁的人,凡是碰到红球的人态度各有不同,有人忙不迭地丢出去,有人慢条斯理地递给身边之人,还有人故意捏在手中,做了几个假动作,唬得后面的人一脸心惊胆战。
台上,鼓声越发激昂,声声震耳喧闹,似有无数战马士兵整兵代发,气势恢宏庄严,忽得鼓声逐渐缓下,一声接一声,余音绕耳绵长,却让手拿红球的人格外紧张,基本上堪堪沾了下手便递了出去,此后,鼓声又渐起,越发激烈,这种反复变化的声音让原本形状好看的红球被捏得变形。
“嘭!”鼓声戛然而止。
“啊!”一名身着粉色襦裙,眉间点了一朵红色梅花的女子捧着红球惊呼道。众人的视线都看向她,她身旁左右四位女子也露出惊讶的神情。
五位侍女分别捧出红色托盘,其余贵女皆移开视线,证明避嫌之意。五位贵女拿出各自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托盘上,侍女用红布盖住,分散上前放于公主案前。
时于归轻轻撩起红布扫了一眼,嘴角突然抿出笑来,最后用眼神示意了其中一样,立秋得令,便把五样物件端至屏风后,稍后端出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放置时于归案前。
“我射一词,金钗。”
接到红球的是金紫光禄大夫嫡次女宋文琪,她满脸晕着红光,绞着扇柄,眼睛在高高挑起的宫灯前闪着光。因是她接到球,便是她第一个说话。
“细腰。”她咬了咬牙,想了半天已经想不出公主所说的词与自己呈上去东西有何关系,心中不甘,又不愿落人下乘,便咬牙挑了个难的。
她身边有一女子,摇了摇扇子,随后说出:“南”
“这些东西我可最为不会,当真是为难死我了。”说话的人出生于将领世家,言行举止极为大气,连面容都比一般女子要舒朗。
“我便射一个简单的,斗。”
时于归仔细看了她一眼,嘴角笑意加深,点了点头,笑说道:“尚可,袁娘子谦虚了。”
“想着似乎和我也没关系,便随意对一晴风。”说话的人和袁娘子坐在一起,露出两颗虎牙大大咧咧地说着。</p>
“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