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人满为患, 一群小混混趴着门栏死命嚎叫着, 稀奇古怪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人都是惯犯,平日里县衙的大牢一年都要来回走好几趟, 对此一点也不慌,他们只是无所事事可没有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这次蹲一蹲牢房想来不过是以儆效尤而已。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时候, 今日看守他们的不再是那些县衙里的普通狱卒,只会龇着牙,狐假虎威地威胁人,而是太子卫率下属左右羽林。郑莱治下严格, 他麾下将士也大多秉承其特性, 面对这些鬼哭狼嚎的混混充耳不闻。
那些混混嚎了半天没人理,喉咙干了便渐渐歇了心思,还有人偷摸摸去摸牢门的锁链, 他们干惯了偷鸡摸狗的事情,开个锁对他们来说熟门熟路, 只是他的手刚刚摸上锁链, 一把钢刀便贴着他手指插着,寒气森森,照得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抽动一下,刀锋锐利,映出他惊恐的神情。
“回去!”说话的人面容冷峻,身材高大, 是今日小队的卫队长,年纪轻轻身上却煞气萦绕,一看便是刀上沾过血的。
那个小混混手脚发软,小心地收回手,心有余悸地坐在角落里坐好。
经过刚才的时候,原本心思浮动的小混混们顿时噤了声不敢说话,其中几个一直站在最后排的人,眼神交汇几下,又收回视线,蹲回角落里。之前呵斥混混的卫队长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暗自记下那几人样貌特征,这才继续带着卫队巡视。
时于归来的时候,地牢里不长眼的人纷纷发出狼嚎,没想到原本一直无视他们的卫队瞬间拔出刀来,刀光森冷,寒气逼人,把那些色胆包天的小混混吓得一个踉跄,嗓子里的嚎叫生生憋了回去。
“放肆,见到千秋公主还不跪下。”之前震慑过他们的卫队长厉声呵斥道。
原先起哄的人脸色突变,也不只是被公主的名头震慑住还是被卫队长严厉呵斥惊吓着,他们一阵慌乱后稀稀拉拉,动作各异地跪倒在地上。
长长的烛火把所有人的身影都拉开一道长长的黑痕,在斑驳发灰的墙面上映下狰狞怪异的模样,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破败的味道,在久不通风的刑部大牢中滋生出无法触及的黑暗。
时于归换了一身玉白色圆领长袍,身后跟着面容冷峻的长丰,琉璃眼睛在牢内众人扫视一圈,收回视线,挑了挑眉问道:“人都抓齐了”
“共抓获三十二人,五人为队,分别关押在这边七个牢笼内。”卫队长赵源做事老成,把几个像是小头目的人分开关押,又把剩余的人按身高塞进牢内,补足了数才换下一个牢笼。
时于归站在台阶上思索一番后把自己的问题咽了下去,她漫步走到刑台正上方,施施然坐下,玉白色衣摆把油腻昏暗的大牢衬托得平白多了几丝华贵的意味。
关在牢内的众人能看到她俏丽的侧影,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琉璃色大眼,在飘忽暗沉的烛光下依稀露出一丝冰冷的美感。
“大狗子是谁。”时于归的声音在大牢中回响。
牢内众人下意识地把视线移到其中一个长相矮小,尖嘴猴腮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眼皮子一跳,深觉大事不妙,原本他们以为被抓进来不过是聚众闹事的问题,关几日便会被放出去。
赵源才不管这个大狗子想的是什么,他见众人视线聚集在这个男子身上便来到关押他的牢笼面前,虎目圆瞪,声如雷鸣,气势十足地质问着。
“你就是大狗子”
大狗子收敛思绪,哈着腰,推开人群,卑躬屈膝地应着:“是我是我,不知公主唤小人何事。”
赵源挥手,立刻有卫士开了牢门拉扯着大狗子,像是拎小鸡一样提溜到公主面前。
时于归上下打量着他,单看此人,只觉得他像一个无所事事的混混,没什么大出息,也干不出什么缺德事情,只能跟在别人后面捡捡漏的怯懦模样。他弯腰哈背,目光不敢和人对视,总是无意识地搓着手。
可如今,时于归听起王二麻子提起过此人,知道他在这群混混中处在一个领导地位。要知道当初时于归在出巷子前,在那群二赖子身上扫了一眼,完全没有注意到此人模样,倒是王二麻子,身材高大,手指粗糙,目光流里流气毫无畏惧,像是一个合格的打手,这才让长丰把他抓了回来。
“你知道本宫叫你来是为何吗”大狗子听到公主问她,声音平静悦耳,像是询问今天天气一般,可就是这样的声音让他瞬间警惕起来,他七八岁便在各大街巷打滚,后来入了黑市,吃着断头饭,日日在钢丝上行走,种种经历也算滚过刀,趟过火,能平安长大现在绝不是靠运气。
他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哆哆嗦嗦地说道:“不……不知,小人只是在长安县的城西那边瞎晃悠,就被你们抓了起来,当真是冤枉啊,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母亲年迈,小女儿嗷嗷待哺,还请公主放了小人吧。”
他说得痛哭流涕,不一会儿额头就被磕红了,偏偏他一直磕着,哭得难以自己。时于归便这样垂下眼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大牢内一片寂静只有他脑门磕着石板的声音,渐渐地,议论声渐起,大狗子的动作也逐渐缓了下来,青石板上留着一点血丝。
时于归淡淡一笑,白皙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油腻的桌面,宛若点石成金,那张破落的缺脚矮桌都瞬间变得名贵起来,那指尖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现着细腻白皙的光泽。
“继续啊,不是一片拳拳之心,天地可鉴吗,没多见点血怎么打动各路神明,保你平安,再不然也对不起被你们拐卖走的可怜人啊。”</p>
“多可怜啊,那些穷困潦倒的人原以为自己去的是眼前的希望,没想到带来的却是未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