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池清说完“快跑”, 到那黑影疾电般蹿出, 行李盖被什么东西猛地一砸, “咣当”一声巨响震得车轮抖了两抖, 只经过了1秒。
下1秒, 郑婷尖叫着踩下油门,车子在省道线上失控地横冲直撞。
下1秒, 车顶盖上炸开一声滚雷般的“咚!”,整辆车子都颤了起来。
“后面是什么东西!”郑婷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全身发抖, 带着颤惊喊道。
“不要回头!”池清说,“你只管往前开, 别回头看!快!”
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郑婷被吓慌了, 眼睛瞪得老大, 但视线根本转不过弯来。她脸色煞白, 连连点头,然后又是一脚油门, 车子的时速瞬间飚过90, 直冲100。
池清紧攥着安全带, 飞快地看了一眼后视镜——经过这一段加速冲刺,后面那只巨大的黑狗似乎不见了。她又转头看看前面和两边的路况,现在还不到5点,真正的下班高峰期还没开始,郊区的省道线十分空旷, 有足够的空间可以——
“咣当!”
仿佛陨石直击地面,又好像有巨兽在车顶上奋力一踏;车里的两人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撞击中反应过来,整辆车子似乎被高高抛起,池清只觉得自己浮空了,失重了,好像有一瞬间跃上了云端,地心引力消失,令人惊慌又可怖的空虚感膨胀开来,她连心跳都要忘记了。
——短暂又漫长的腾跃结束,车子被一股力量猛地朝前推开,然后重重摔落。
“可怕。”
“幸亏那东西还是个未成年体,只能摔你们出出气;这来的要是个大家伙,一爪子下来,你们连人带车都要当场蒸发。”
“不过这车也是没法再开了,估计那边马上就会来人处理。”
“你也真是不走运,本来只有你同事要挨这么一下,偏偏你还要被她拉上,一起做个伴。”
“……我说了半天,你还没醒”
池清皱了皱眉头,一道日光落在她的眼帘上。她试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端坐在地铁车厢里。
旁边的人斜着眼,从报纸后瞄来两束幸灾乐祸的视线。
“……是梦”池清转头看他,“刚才那只狗是我在做梦”
“不是做梦,你也没有睡着,”梅林说,“你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可能是因为……你正在昏迷中。”
池清顿时皱起眉头:“昏迷”
旁边的人嘴角一挑,似笑非笑。
“你们的车被那东西踢出两米高,然后一路滚了几下,玻璃碎了,轮胎飞了,车头瘪了,最后撞到栏杆才停下——这种情况下,你觉得自己还能保持清醒”梅林轻描淡写地说,“我记得你们有个说法……临死前会有走马灯那你现在这状态,搞不好就是——”
“闭嘴!”
“开个玩笑。”梅林收起报纸,毫不在意地大笑两声。
“那东西是什么”池清盯着他问道,“就是成分表上写的那个……黑犬”
梅林点了点头:“是黑犬,但又未必是成分表上的那个黑犬。”
“什么意思”池清一把揪住他的手臂,“现在是什么情况那狗怎么来的我们是真的被攻击了我昏迷了,郑婷呢她怎么不在这车上——”
这句话还没说完,池清刹住话头,咽下了最后几个字。
她看到梅林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在这儿喊得再大声,也不能把那只狗赶走。”梅林说。
……他说得对,池清想。
至少在这件事上,他说得对。
池清吸了一口气,试着慢慢稳住情绪。
“我不知道你那位朋友……那位同事现在怎么了,”梅林说,“如你所见,我也是还在车上——在我醒来之前,我没法下车,也没法去你们现场进行跟踪拍摄。”
慢条斯理的语气——十分令人不爽。
“不过你可以放心,车上的时间是独立流动的,你尽管慢慢说话,就算说上一天,现实里,你们那车子可能才刚刚落地。”梅林又补充道。
虽然他的语气并不像是安慰,听着还稍微有些嘲讽——但池清被他这番话说得静下心来,
“我觉得你不必担心。”他说。
“……为什么”池清听出他话里有些奇怪的意味。
她转头一看,对方的视线直直落在自己身上。她又顺着他目光的方向低下头,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本破旧的练习册。
——初一(3)班,池清。
这是自己当年用过的本子,池清想起来了。
她还记得,自己好像在里面画了一个——
“你不必担心。”旁边的人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
说着,他转过头来,碧蓝的眼睛平静如阳光下的大海。
“如果下车之后还是感到害怕,或者你想救下你那个讨厌的同事……那我来教你一点对付小动物的方法。”
——池清睁开眼睛,本能地猛吸一口气,混着沙尘的干燥空气从鼻腔喉管肺泡里囫囵一转,粗粝的质感刺激到粘膜,让她使劲地咳嗽起来。
意识恢复,神志清醒了,自己并没有坐在什么地铁车厢里,手中没有练习册,旁边也没有看报纸的外国人。
右肩很痛,左臂也被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夹在座椅之间。池清察觉到自己的脸埋在鼓胀而柔软的安全气囊里,正是气囊和安全带保住了她的性命,让她还有时间在地铁上,和连熟人都算不上的魔术师慢慢聊天。</p>
池清费力地朝左边转过头——仪表盘碎了,前窗也碎了,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碎片和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