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枫捂着左边胳膊, 尽量不使鲜血流的更快,她青色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大半。
血依然顺着她的指缝流出。
谓枫一口气掠出将身后的人甩开, 全身气机流转加快, 伤口又让她大量失血, 一时间她眼前一黑, 忙用手搀扶住旁边一颗大树,才稳住身形。
快要到了。
几息之后,她来到一间小院落。
谓枫强撑着用手叩了叩门,下一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似乎做了个梦, 梦见了自己还是个稚童的时候。
那会儿她奶奶死了,她在生前跟奶奶关系要好的路边小摊上打工, 那一个月里,掌柜每天会给她吃饭, 还会给她一两个小铜板。
不但饿不死, 隔几天她还能买一些小玩意。
第一次见师傅的时候,师傅穿着平常的素白衣衫,带着她妹妹, 坐到摊上喝茶。
小小的谓枫哪里见过这般神仙的人物, 便悄悄躲在一旁的桌子上,假装发呆,偷偷看着她们。
这两人喝完茶也不付钱, 也不说话,就是笑着看着谓枫。
等到谓枫实在遭不住了,略微看起来年长的女子, 她的师傅,就挥挥手让谓枫过来,谓枫壮着胆子坐过来,心想两位客人若是没银子付茶钱,她这一个月积攒的铜板正好够两杯茶钱。
谁知她坐下来,那名年长女子的第一句话是:“小妹妹,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个练武功的……”
话还没说完,谓枫就知道,这人八成是要收自己为徒,这银子便可不用交了。
谁知最后这两位神仙般的女子给了掌柜一锭银子,掌柜笑眯眯地拍了拍谓枫。
谓枫就这样被带上两别山了。
师傅有无数化名,其中有一个,便是云岐。
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对于她的二姨,师傅的妹妹,有些不太清晰的记忆。
只知道她的二姨跟师傅一样惯穿素衣,煮得一手好茶,医术更好,能妙手回春,她刚开始去两别山习武那会儿,有个跌打损伤,拉上了胳膊腿,都是这位二姨给她推拿治好的。
不过一段时间以后,二姨就下山,再也没回来。
此时埋藏在谓枫记忆里,若不是遇到云依,她也不会刻意去记起一个十几年不曾相见的人。
谓枫缓缓醒来,感觉自己躺在一个还算柔软的床上。
空气里有药味,香味,血腥味,但是味道极淡,想必屋主人打开窗通过了风。
灯影微曳,门轻轻开了,谓枫神情恍惚,慢慢坐起身。
“你救了我,二姨。”
谓枫语气笃定。
被叫二姨的云依没有矢口否认,只是问道:“你师傅好吗”
“不好,我已经有五年不曾见过她的面。”
云依脸色很罕见的浮起一抹担忧,她抬手捏了捏眉心。两人都有很多的话要问对方,却不知从何开口。
“谢谢二姨救我。”
云依点了点头:“你只是失血过多,不碍事,待到伤口愈合,便可以伺机离开了。”
“你这番来王府,是为了”
谓枫伸手捏起身侧茶杯,轻抿一口,略缓解了口干舌燥。
“二姨,郡主秦桃,杀了我救命恩人。”
谓枫想起小院中的假王妃,不由冷笑一声。
云依低低地咳了几声,重新看向谓枫,好似怀念:“小小枫,我当时下山时,你还不如我腿高,如今倒是长得比我还高了。”
谓枫看了看左臂包扎仔细的伤口,轻声喟叹。
小时候,谓枫刚上山时,年纪实在是太小,师傅她们叫她小枫,枫儿,只有二姨叫她小小枫。
闻山云雾也不是稀罕品种,是她师傅亲自培养出来的茶叶,世间少之又少。与她喝茶也不是因为一见如故,而是认出这茶的人,必定与她师傅有关。
哪怕小时候的记忆中二姨的面貌已经模糊,但自小给过她亲情的人,她都辨认地清。谓枫抱着试一试的心敲了云依的门,显然,她赌对了。
沉默良久。
“二姨,你跟我走吧。”
小院安静孤寂,仅有一个女仆,与喧闹王府格格不入,谓枫不明白,政亲王绝非省油的灯,秦桃也不安好心,云依一个架空的王妃,为什么要在这里待着。
“我会走的,只是,还不是时候。”
片刻,云依有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些许哀求:“小小枫,我来府里十年,你若要跟别人过不去,我无话可说,只是秦桃……我待她如己出,你要杀她……”
云依面露难色。
“二姨,这世上有长得一摸一样的人么”
云依皱了皱眉,微微吸了口气。
“若说毫无关联的二人,相貌却长得一摸一样,那虽是可能极小,但也真实存在的。”
“那有无什么功夫,可使的两个人一摸一样呢”
云依陷入深思,半晌后回答:“易容之术,两别山人颇有研究,若只是易面自然容易,若要单单复刻面容,连你都看不出破绽,少说要五年之久。”
是了,云依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若她就是那人,也去过我和那人去过的地方,却不肯认我,当如何”
云依轻笑,眉头舒展:“你自小聪明伶俐,这样简单的道理却还不明白吗她的身形、面貌,都与你惦记之人分毫不差,又去过你们旧时之地,又怎么会不是她呢”
“茫茫人海,遇到一摸一样的人的可能实在太小,小小枫,你不敢确定,想必是她不认你,但世间的事,又岂能以常理揣测。你若是永远失去过一个人,便知道,倘若有万分之一再遇见她的可能,你也要抓住。”</p>
谓枫心里拨云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