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厄蒂特现在的确很疑惑,因为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哪里来的勇气对她大喊大叫的凭借她的细胳膊,毫无攻击性可言的尖嗓子吗这样的家伙她可以不喘气打一百个。
“你真的是在挑衅我吗”厄蒂特情不自禁地问出声,“想清楚了再说话。”
这句话气坏了丽莎,她口不择言地开始谩骂起来。
查莉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但她的笑容并没有停留多久,脸色越变越古怪,然后停止了笑容。
她原本以为厄蒂特是在故意说话讽刺丽莎,但望着厄蒂特的侧脸,她立刻发现自己的想法多么错误,小姑娘显然没有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她真的是很认真地在问丽莎,并且贴心地补充,想清楚了再说。
你不会想知道说“是”将是什么后果的,厄蒂特的绿眼仿佛在说这句话,我给你一次机会斟酌用词――忽略语句蕴含的可怕威胁,作为被找茬的人,小姑娘的话语甚至称得上是过分宽容了,就像在对待不懂事的孩子,可她明明比她们小得多。
丽莎张了张嘴,在迎上厄蒂特的目光的时候,却不能说出话来。她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感到一阵鸡皮疙瘩从手臂爬上去。
面对危险,任何人都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是人类的趋利避害的天性。她也这样做了。
不知道为什么,查莉感觉厄蒂特突然变得有点危险,可她明显不太懂美国侮辱性的俚语的那些表现,又让查莉觉得她就是个可爱的、毫无威胁的漂亮女孩――
危险和甜美的感觉紧密交织,矛盾却又特别的理所应当,好像厄蒂特天生就该是这个样子。
她了解她吗查莉原本以为自己有些了解,作为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她对一切变得非常敏感,所以她以为自己能了解厄蒂特。但此刻她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再对这个小姑娘再下任何定义。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是她愿意展露的部分。
就在所有人陷入僵局的时候,厄蒂特突然低下头开始收拾东西,打破了僵持。查莉从她的动作中察觉出一丝隐藏不住的雀跃,而那些危险、边缘的成分迅速地收敛了起来,就像雨水滑入沟渠,快得如同错觉。
厄蒂特重新变回那个软乎乎的小姑娘。
发生什么了吗查莉茫然地想。
但其实小姑娘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她之前就已经换下了那身制服,现在只用带走垃圾袋就可以了。
“我先走了。”她拎着两包沉甸甸的垃圾说。
“啊”查莉还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的顺着厄蒂特眼睛看过去的方向投向视线,在那里站着一个英俊青年,朝这边展露大大的笑容,他笑得太真诚又太好看,几乎是立刻查莉就对他产生了好感,“你不坐我的车了吗”
“有事。”厄蒂特费力地解释,在查莉的注视下又看了那个青年一眼,这次她也朝对方露出笑容,不是那种敷衍、客套的笑,而是属于十五岁女孩子最甜蜜的笑容,“对不起。”
“……没事。”查莉愣愣地说,像是还没回过神来,“下次你一定要坐我的‘大黄蜂’。”
“如果可以。”她言简意赅地回答。
厄蒂特拎着垃圾走到那个挑衅的金发姑娘面前,伸出手来,对方也像是被迷惑了似的伸出手接住了她手里的垃圾袋:“拿去丢了,也别再找查莉麻烦。”
“哦……”查莉发出一声惊诧的声音,因为这个热衷于找她茬的家伙顺从地拎着垃圾走远了,她原以为她会闹一闹什么的,但除了听从命令,她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做。
就像有魔法一样。
突然,查莉感觉一股暖流从她的身躯流过,她脑海里仿佛多了什么东西,那些被她丢掉的、自认为舍弃的东西……
她的大脑惊人地清醒起来,流淌着一些温情的东西,就像夏日干燥阳光中的一阵凉风。
她回忆起了更多美好的细节――她的父亲让她第一次跳下跳台,她握着第一个赛区奖杯,她躺在草坪上望着无穷的星空并许愿要以后要为国家队跳水,和他父亲无时无刻不在的鼓励的笑容,他对查莉的那些期待和美好祝愿。
“查莉宝贝,你是最好的!”父亲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而小查莉发出咯咯的笑声。
查莉摸了一下眼角,并不惊讶自己发现了眼泪。
而厄蒂特最后看她的那一眼,仿佛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并且带着鼓励的意味,好像在说――查莉,你的确是最棒的跳水冠军,坚持下去。
她的嘴唇显得有些苍白,像是耗费了精力。
――可是,怎么会呢
然后查莉眼睁睁地看着厄蒂特穿过马路走到那个黑发青年面前,他们说了几句话,小姑娘转身看向查莉摆了摆手,像是告别,然后她转头和对方离开了,消失在那条路的拐角处。
查莉突然有一种预感,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她了。她觉得有点失落,可是不知怎么的又为厄蒂特感到开心,因为她见到青年的惊喜表现不像作假。
谢谢,她在心底说。查莉会把她和今年游乐园的盛夏阳光一同放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