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刚说出口, 厄蒂特的舌头就打结了,而提姆凝固的表情显然也说明了这话有够糟糕的,她不由自主地、有点懊恼又害羞地想:……厄蒂特奥古,
你、你在说什么啊?!
如果可以的话, 她真想捂住自己的脸, 可是又有点疑心自己烧红的脸颊会冒出热气, 暴露自己的想法,
让她面前的同龄男生察觉到她突然变得有些忸怩的情绪——可是这不该呀?她怎么就突然变成一个容易情绪化的小女孩了呢?
厄蒂特不知道的是, 这有好几点原因。迪克完全是亲近的兄长, 她不自觉地对他有些依赖,
而达米安则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她们流淌着同样的血脉,只有提姆,这个甚至没和她说过几句话的男孩, 对她来说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一个和她同龄, 有着精致外貌, 贵族气质,而且很优秀的男孩。
小姑娘不是一个经常和异性打交道的人,在达米安诞生之前, 她的母亲塔利亚就把她当做一个男性继承人来训练,不会教给她一些其他的技巧。
而厄蒂特任务的地点远离人烟,那里根本没有女人这种说法, 她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过娇弱的女孩, 因为她是奥古家的刺客,
不在杀戮中活下来,她就会死。
昨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她拉开的满满当当的衣柜中,不乏一些漂亮的裙子,显然有人挑好了各种款式,等待她的选择。但厄蒂特的手指抚摸过那些柔软,甚至摸上去有点冰凉的布料,眼神黯淡了片刻,转向了一旁最普通的卫衣和牛仔裤。
说起来多可怕啊,除去睡裙,她只穿过两次裙子。
第一次是她十岁了,可以开始血腥岁月的时候,在祭祀上,她穿了那条挂着繁杂图案,色彩翠绿的如同毒蛇的连衣裙,塔利亚轻缓地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了纯金的手环,戴到了小姑娘手腕上,让她一步步朝放着牛头的台阶上走去,火焰的气息逐渐逼近撩人,从裙摆一路烧了上来,肌肤的钝痛感让她无暇顾及这身漂亮的绿裙子。
可是她还是有些可惜的,毕竟它真的很好看。
而第二次……那种痛苦的感受在小姑娘的心房中蔓延,仿佛一阵火焰顺着她的心脏蔓延而开,焚烧任何能够接触到的血肉,让她颤抖到几乎要漏出眼泪,她什么都握不住,只能撕下一片带血的衣角。
——别想了,这不是你的错。
黑液不耐烦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厄蒂特的回忆。小姑娘愣愣回神,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摆脱了回忆,想到现在她还身处在一个窘境中。
于是,她偷偷看了提姆一眼。
而好在对方只是僵硬了几秒,然后身体放松,后仰靠在了椅子上,出乎预料地朝厄蒂特露出一个笑容。
和迪克不一样的是,这个介于青少年和男人之间的笑容带着一点特有的贵族的矜持和少年人的温柔,他的手蜷起来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这笑意也淡淡的像是一卷风。
厄蒂特愣着看了一会儿。
她……之前,怎么会注意不到这个男孩呢?她有点疑惑的想:提姆德雷克显然不是那种会让人忽略的男孩。难道他和她一样训练过?
“好吧,你看吧。”提姆松开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耸肩道,“不过,如果对计划没意见,我们现在就走吧。”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抓起了靠背上的外套,垂在手臂上,另一只手又松了一下领带,轻轻走到厄蒂特身边,从桌子上拿过了车钥匙。
“哦,好的。”厄蒂特说,她犹豫了一下,阿尔弗雷德在一旁递给她一个书包。
她拉开拉链看了一眼,已经满满当当全是书了。小姑娘将它重新拉起来,斜跨背在一边,追上了提姆刻意放慢的步伐。
提姆的车和他本人的性格不太像,原本厄蒂特以为他会走简洁款的,因为这个她没有注意过的男孩除了穿衬衫,就是随便套一件t恤,头发有时候也乱糟糟的,一副懒得打理自己的模样,但车却是一辆可以当所有十六岁男孩的梦中情人的红色的跑车。
从厄蒂特的角度来说,他是家里对她态度最朦胧的一个,而且似乎有点避着她,所以她对待他的态度总有点拘谨而放不开手脚。
提姆拉开了车门,厄蒂特乖巧地坐在了副驾驶上,拉好了安全带,同时,听话地把手放在膝盖上。他用余光看了她一眼,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句:……你见过厄蒂特了吗?
停,别想了。
提姆冷静的转了一下钥匙,发动了跑车,载着厄蒂特驶出了韦恩庄园。
哥谭的阳光并不算热烈,但已经足够驱散环绕在空气中的阴冷湿气,对所有哥谭人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了。
要是以往谁对提姆说,他会在哥谭踏青,他会觉得他傻透了,而今天比较特殊,他甚至看到了好些小孩在街区跑来跑去的玩耍,好像这里不再是大名鼎鼎的哥谭,而是任何正常的城市。
提姆心底一动,状若不经意地问道:“喜欢哥谭吗?”
厄蒂特正在发呆,她盯着车外的风景默不作声,但提姆这句话突然惊醒了小姑娘,她“啊”了一声,往后仰了仰,靠近了一点提姆,回答道:“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