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直到厨房烟雾缭绕,时富放下烟筒,终于开口:“歌丫头上哪儿了?回来没看见她。”
“她呀。”刘春华想起时歌挤兑她没文化,温柔如水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半,见男人去了吧。”
另一边,时歌在下午三点到了石河子。
正是下地时间,村里没有多少大人,只有几个小孩在村口玩耍。突然,他们笑嘻嘻的,拿着石头往大树那边砸。
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在大树后探头探脑。
他长得又黑又壮,活脱脱一座大山,脸上却是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一双大黑豆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童真。
他站着一动不动,任那些石头砸到身上也没反应,他期待地看着玩耍的孩童,小声问:“哥哥……可以带我……一起玩吗?”
歪歪戴着草绿色帽子的小男孩叉着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大声骂道:“呸呸呸,我们才不和傻子玩!你滚远点!”
“嗨呀,真是晦气!”另一个小男孩又捡起一块石头砸到男人身上,“快滚!傻子!再不走我砸死你!”
听到“死”字,男人下意识瑟缩着肩膀,耷拉着头准备离开。
“唉,傻子等等!”这时坐在磨上的男孩跳下来,他精瘦精瘦的,像只皮猴。
男人听见,果然停住:“哥哥你喊我吗?”
“是呀。”男孩咧嘴一笑,然后眼睛咕噜一转,往前几步,一脚踩进路上的狗屎里。
“虎子,你干啥呢?”戴帽子的小男孩瞧见,慌忙捂住鼻子,连退好几步,“脏不脏啊你!”
“嘿嘿,找点好玩的。”虎子蹦跳着回到磨上,他晃悠着脚,对男人招招手,“傻子,过来。”
男人乖乖走到他面前:“哥哥。”
“嗯。”虎子满意极了,问他,“想和我们玩?”
男人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
“行啊。”虎子抬起脚晃了晃,“不过我鞋脏了,脏兮兮的不能玩,你要是舔干净,我就带你一起玩。”
男人踌躇了,娘和他说过,地上的东西不能吃,脏,会得病。可他真的好想和哥哥们玩啊。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蹲下身。
“哈哈哈,虎子你真会玩!”戴帽子的小男孩总算明白虎子为什么会去踩狗屎了,他拍着手,也迫不及待去踩狗屎,“我也要我也要!”
这些小王八蛋!
时歌离得远,来不及跑过去阻止,她把装满糖果的袋子往肩膀一搭,弯腰捡起几块石头就用力砸过去,一砸一个准:“小王八蛋,从小就欺负人,看姑奶奶不扒了你们的皮油炸给狗吃!”
那几个孩子都是些半大毛孩,见到比他们大比他们高的时歌立即怂成狗,避着石头尖叫着一哄而散。
男人不知道发生什么,虎子没喊他动,他不敢动,委屈巴巴躬着身子,有点想哭。
又骗他。
说好和他玩,全跑了。
很快时歌跑到磨盘,见男人一脸委屈小媳妇的模样,她拍了拍他的肩:“林建海,站直了!”
男人叫林建海,是原女配错手杀死的丈夫。
他不过四、五岁智商,是纯真无比的孩子,家里人教他怎么做就怎么做,然而刚爬到原女配身上,就被她一剪子刺死了。
所以时歌觉得原女配对林建海是愧疚的。
第一次有除家人外叫他名字的人,林建海瞬间站得笔直,明明是一米八五的大个,却期期艾艾看着时歌:“姐……姐姐好。”
“乖。”时歌拉下肩膀的塑料袋,里面满满一袋子糖果,奶糖,水果糖,大虾糖,高粱饴应有尽有,花了差不多她十块钱。
她问林建海:“想吃糖吗?”
林建海家里有钱,可糖还是要逢年过节才能吃到,他眼睛紧紧瞟着糖,点头又摇头:“不想。”娘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时歌找了粒大虾糖剥开,白白胖胖的糖散发着浓浓的甜味,她伸到林建海鼻尖绕林一圈:“真的不想?”
“……咕噜。”林建海咽了咽口水,但仍然乖乖摇头,“不想……唔……”
时歌直接把大虾糖塞到他嘴里,笑盈盈说:“好吃吗?”
糖甜丝丝的,林建海小心翼翼地捂着嘴,片刻,他红着脸点头:“好吃。”
“那——”时歌眨眨眼,“你吃了姐姐的糖,可以带姐姐去你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