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长公主在前往清凉寺的途中, 提前发动生下了一个小丫头。
可那女婴刚出生第二日就起了高烧,怎么都退不下去。
借住的农户家里只住着一个盲眼婆子,她煞有介事地说,这个孩子天生贵命, 要起个大一点的名儿才能压得住她的命格, 否则养不住。
晋阳长公主当即也顾不上别的,便请求那盲眼婆子帮着起个名字。
盲眼婆子又神神叨叨了许久后,才道:“仙, 这个字怎么样”
于是小仙仙就有了这么个名字,且当天夜里就莫名其妙地退了热了。
十四年后, 镇国大将军府, 蓼汀院。
清晨,春日和煦的阳光透过彩色琉璃窗洒进寝房来,仙仙醒后便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 抬眸在屋内扫视一圈,却发现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索性就下了床, 朝着外头喊道:“明雅、明惠,你们在哪儿”
原本在门外听管家传话的明雅明惠, 听见声响后, 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仙仙樱唇微微嘟起,娇嗔道:“你们俩跑去哪儿躲懒了一睁眼起来也没见着个人。”
明雅抬眼打量了她一小会儿,才迟疑地说:“小姐,方才管家亲自过来跟奴婢们说,宫里头传话出来, 说是陛下病重,婚期估计要延后了。”
仙仙听了这话便呆愣愣地望着她,小声嘀咕道:“这回竟严重到要推迟婚期了”
她的未婚夫高彦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也是她的嫡亲表哥,自出生起就是个体弱多病的,日日都离不开汤药,三天两头就要小病一场。
早在三年前,仙仙的母亲晋阳长公主就已经病逝了。
正好今年孝满三年,帝后大婚原本定在了十日后。
仙仙咬着下唇,思忖半晌后,便吩咐她们快些伺候自己梳洗更衣,她要去书房亲自问一问父亲才行。
虽说已经到了初春,可清晨春寒料峭,仙仙还是在两人的伺候下穿上了一袭厚厚的珍珠粉立领长袄,再配着一条玉色团花织金马面裙。
梳妆台镶嵌着的铜镜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能看出坐在镜子前的,是个雪肤花貌、明艳灼人的俏丽少女,一颦一笑间皆自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娇憨风流。
青丝半绾完毕后,她披上氅衣就急匆匆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了。
不料,走到书房门前时,她差点就撞上了一个人。
好在对方极快地侧身闪躲开,不然她就整个人扑到人家怀里去了。
她站稳脚跟后,缓了口气,才抬起头来。
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肤色如古铜一般,五官硬朗刚毅,剑眉紧蹙着,浑身上下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望向她时,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皱眉拂了拂衣袖,仿佛极嫌弃她似的。
仙仙看见后顿时就不大高兴了,她连他的衣角都没碰上呢,这人怎的这般
但说到底是她不看路在先,且对方看上去太骇人了,她也不敢乱来。
跨过门槛进入书房后,仙仙径自走到了陈达的身旁,软软地唤了一声“父亲”。
原本正沉着脸看战情密报的陈达,脸色骤然柔和了许多,抬眼望着她慈笑道:“仙仙怎么过来了”
仙仙启唇正要询问他宫里的情况,一个下人就走了进来,禀告说定远副将前来求见。
陈达面带喜色,当即就放下了手里的密报:“快让他进来”
“是奴才这就去”下人连忙应下便出去传话了。
仙仙想到方才在门外遇到的那个凶悍高大的莽夫,咬了咬唇,乖乖巧巧地问道:“父亲,可要女儿到后头回避一下”
陈达轻笑了一声,摇头道:“不必不必,李大山那小子是个不凡的,且又无父无母,为父打算认他做义子。”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多了一丝伤感:“待来日为父去陪你母亲了,你一个人在宫里,背后也算有个义兄可以依靠。”
这话刚一落下,就进来一个身着绛紫色长袍的魁梧男子。
他朝着陈达单膝跪下,垂头拱手行礼:“末将李大山,参见大将军。”
“不必多礼,快起罢”
他向来就欣赏这个战功彪炳、善用谋略的青年,最重要的是他向来不近女色,不像宫里那位,礼部连选秀纳妃的日期都快定下了。
若不是妻子临终前势必要女儿嫁给那病秧子皇帝,他都想撮合一下两个人了。
书房的门窗紧闭着,仙仙方才也没来得及解下氅衣,里头又穿着厚实的长袄,顿时热得双颊泛红,额间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本就生得极美,就这么素着一张脸,柳眉却不画而翠,朱唇不点自红,如今更是莫名添了一丝柔媚。
李大山从容不迫地起身后,下意识瞟了她一眼后,心底莫名其妙地微微一颤,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面上掩饰得极好,还是一贯的平静冷漠。
陈达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起他来,发觉才几个月不见,这小子又壮实了许多,臂膀都比寻常人的小腿粗壮不少,就默默在心里给他扣了分。
他不喜高彦那个日日吃药的病秧子皇帝,可也不意味着他乐意自己闺女配个虎背熊腰的粗俗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