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骗我?!”
即使明白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但厉胤柯就是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他暴怒地揪住了青年的衣领,却又狼狈地避开了他熟悉的面容,愤怒地质问着。
青年艰难地吐着字,黑眸依旧冷静地挑衅道,“我说,我就是凌慕言,要杀要剐随你,但是这个世界是绝对不会向你屈服的!”
——“你怎么敢?你居然敢冒充他!”
“凌慕言”仿佛明白了什么,唇角突然露出一丝微笑来,“是吗?可是我就是凌慕言啊,无论是任何人都可以为我作证啊。”
在青年充满攻击恶意的反复确认中,那股突兀冲进心底的有如刀绞般的痛苦,让厉胤柯顿时慌了心神,于是所有的思考能力都瞬间崩溃,整个人都失去了表面装出来的从容冷静。
失去慕言的预感太过恐惧,他连想都不敢想。而他所有的理性,却仿若真的都被这个预感夺走了。曾经因慕言而消散的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突然全部涌上心头,瞬间弄垮了他的全部理智。
乌黑粘稠的恶意缓慢地蔓延,却随着爆发的猩红气流,瞬间淹没了整个基地。
撕碎,撕碎,全部都要撕碎——!
他的本能在痛苦地叫嚣着要毁灭这个没有凌慕言,让他失去自己爱人的世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徘徊在脑中——他怎么能不是慕言?那他的慕言到哪里去了?
不,慕言怎么可以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仿若曾经就是这样失去过自己的爱人,在爆炸混沌的脑海里隐隐浮现出身着红衣风姿斐然的贵公子,在他倒下的那一刻,自己仿若与冲过去抱住他的帝王融为一体,那只一直蛰伏着心头的嗜血暴戾的凶兽,终于还是重新出现了。
——因为那只让凶兽心甘情愿蛰伏的枷锁,不见了。
在遇见慕言前的每一天,他都想毁了所有的一切,他无时不刻都在厌恶着这个世界。邪佞污黑的恶意沾染着心中的每一个角落,那只凶兽一直在咆哮着蓄势待发地想要撕碎整个世界。
但因为慕言是如此眷恋着这个世界,于是他便小心翼翼地收敛了对世界的恶意,转而试图爱上这个有慕言存在的世界。
他就如同渗入黑暗深渊的一道阳光,照耀在他心底的每一个角落,让他如此地安心眷恋,让他无法离开这道光。对慕言的这份感情化为锁链紧紧栓着他,束缚着心中那个扭曲的自己。哪怕压抑地再痛苦,他也心甘情愿的蛰伏爪牙,不愿挣脱这条锁链。
所以,所以——
在他真的要爱上这个世界的时候,慕言怎么可以消失?!
厉胤柯体内的所有能量爆发出来,在一片黑暗的混沌之中,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不是自己所在的世界,他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必须,现在就立刻离开这里!
一秒钟也不能多等,他要回去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见到他的慕言。
在这样的认知中,厉胤柯脑海里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体内也仿若要能量爆炸一般,自己灵魂在叫嚣挣扎着要脱离这个躯壳……
再然后,他终于从这个噩梦中醒来了。
厉胤柯惊魂未定地坐起来,看着正在眼前难得面露担忧的熟悉面孔,眼前都恍惚着折射出重影——
“怎么了胤柯,这么大了不会还做恶梦吧?”
凌慕言皱着眉抚上他满是冷汗的额头,“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你不见了。”厉胤柯猛地抱住青年,心头的委屈难受瞬间爆发出来,他不断蹭着青年的脖颈,难忍惊怒茫然地喃喃道,“我梦见你消失了,那个世界里没有你,他也不是你,我知道,现在才是你——”
他说得语无伦次,凌慕言无奈地拍了拍这个笨蛋的后脑勺,“行了,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不是你要求地让我今天陪你吗?所以没有你允许前,我哪里都不会去的,嗯?”
仿若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回过神来,明白自己也许是做梦了,也许是真的从那个可怕的世界回来,厉胤柯搂着怀里属于自己的爱人,不知为什么,竟然莫名地吐出了一句话——
“……终于找到你了,慕言。”
“什么?”
厉胤柯又猛地晃过神来,皱着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激动又庆幸地感慨,不由摇摇头将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抛到脑后,又黏着青年低声道,“今天哪里都不想去,慕言就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饭也不吃了?”
现任魔王逃避似的又将手臂搂紧了一些,不肯吭声。
凌慕言顿了半天,又没办法拿这个耍赖又黏糊的家伙怎么办,只能无奈地妥协,“至少现在,我不饿的时候,可以陪你腻一会儿,嗯?”
厉胤柯顿了顿,不由忍不住心头的酸软爆炸,又将自己的脑袋蹭了过去。
看似嫌弃地将他仿若撒娇的大脑袋移开,隽雅青年的唇角却不由露出无奈柔和的笑意,“你能有点出息吗?就因为一个噩梦,吓成这样?”
现任魔王闷闷地应了一声,又抱了上去,然后在心里又默默地道。
——那是你不知道,那个梦到底有多可怕。
——可怕到,失去了你。
——不过幸好,我又重新找回了你。
——我的阳光,我的枷锁,我的生命,以及我的……爱人,慕言啊。见魔王那没有温度的声音时,属下险些以为自己就要面临死亡了,却没想到只是让自己继续禀报,不由哆哆嗦嗦地汇报了起来。
阮翎茜的组织……并且本人确认失踪?
厉胤柯从他的这句话仿佛明白了什么,不由下意识眉梢微动了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余光瞥见魔王大人那嗜血残酷的红眸正冰冷地看着自己,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魔王是如何残忍对待其他同僚的回忆,属下腿一软顿时跪到了地上,下意识哆嗦着认错,“实,实在抱歉,实在是阮翎茜她太狡猾,在属下追击她进行最后一击时,居然有一道白光闪过,然后就不见了!都是属下无能,任凭大人您处罚!!”
其实什么都没说的厉胤柯:“……”
虽然这么说似乎不太好,但是前任魔王,还真是大写的牛逼。
——是的,他现在基本能确认,自己在难得得到一个与爱人共度时光的周末后,竟然悲惨的穿越到了前世,也就是阮翎茜曾经告诉他们的那个,“被魔王毁为一旦”的未来世界。
所以,先不说阮翎茜是不是因为那道白光而回到了他们那个时代,现在慕言……应该是在凌家没错吧?
厉胤柯顶着一张魔王式凶残无情脸,在心里默默思考起来。他如果直接上门,对慕言表示自己其实是他的爱人,会不会直接被现在是敌人的慕言直接灌下去一瓶毒..药?
不,先不说慕言会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如果说魔王已经毁灭了世界,凌家肯定已经不会在之前的位置了。
那具体在哪里,也是一个非常令人头大的问题。
厉胤柯发出一声轻哼,然而在正瑟瑟发抖的属下耳朵里,自然便脑补出了“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不如自己动手解决”的冷哼声。
他颤抖着手,心里一狠就放出了自己的异能。与其让魔王百般折磨自己为乐,最后才勉强咽下最后一口气,倒不如自己一了百了解决了自己。
——起码是无痛自杀!
“你在做什么。”厉胤柯有些奇怪地看着面上一脸坦然赴死,手却不断颤抖着试图将异能往自己脖子上送的属下,然而前任魔王的这个壳子实在太冷,导致他疑惑的语气也变成了冷酷的质问。
属下茫然抬头,“属,属下——”不用死了
“没听到我说话么?”披着前世魔王皮的现任魔王,面无表情地说着,“现在你们去搜集人手,尽快查找到凌家人的下落。”
“大人您是指凌慕言?”属下小心翼翼地询问,又突然兴奋起来,“莫非您是终于打算一口气将这些可恶的组织全端了吗!我们早就看凌慕言不顺眼了,相信大人您一出手,绝对让他直接横着出去!”
“不。”
红眸冷酷的魔王大人断然否决,而后带着冰冷的血腥,与微不可察的犹豫道,“……我去认错。”
属下:“……”
——大人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