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开场是在夜晚,屏幕暗淡, 影厅里黑沉沉的。
就算台阶左下角亮着排数的荧光, 姜星桥也差点一脚踩空。
谢维安像是完全不受黑暗的影响, 姜星桥刚往前趔趄他就一把托住她的手肘,把人往自己这边顺了顺。
“小心。”谢维安压低声音,提醒她注意脚下,“台阶。”
姜星桥跟着他的话抬脚,走得小心翼翼, 每上一节台阶都要探脚先点点,她同样小声说“太黑了。”
同时她又惦记着剧情,耳边听着男主角在暗巷里奔跑的喘息声心痒难耐, 又忍不住想回头看屏幕。
谢维安大手罩在她头顶, 像是抓着一个篮球似的,温柔又强硬地将她的头扭向前方“看路。”
电影画面一转进入灯火通明的大堂,影厅里亮了几分,投影设备的光线从两人头顶上方射出,姜星桥和谢维安牵着手,一前一后走在最后一排座位上, 两人略微弯着腰,但还是有一点点剪影被投映到了屏幕上, 坐在前排看电影的人回头看了眼又转了回去。
这场电影谢维安看得并不用心,他参与了电影剪辑,从初版成片到最终成片他都看过,首映时又和剧组和观众们一起看了一遍, 对剧情烂熟于心,就算拍摄结束已经将近一年,他也能下意识接住男主角正在念的台词。
他的注意力都在姜星桥身上,屏幕的光印在她脸上,临摹出她的脸部轮廓,小姑娘投入得很,丝毫不知道谢影帝一直在看她。
谢维安一言不发,用目光描绘着姜星桥的眉眼鼻尖。
随着剧情的推进,观众从开场的哄笑变为沉默,当剧情走到三分之二处时,迎来了全剧的大,原本默默流泪的观众已经变成了止不住的抽泣。
影厅内啜泣声此起彼伏,前期的每一个笑点,在电影后期都变成了刀子,一点一点磨着主人公的血肉,也戳着观众的心窝。
谢维安转头,刚好姜星桥也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屏幕的光打在姜星桥脸上,她半边脸藏在黑暗里朦胧模糊,半边脸在光下清晰柔和,睫毛的阴影落在眼下,眼眶红红,眼里仿佛缀着一片星光闪动。
姜星桥抽了抽鼻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老师,我不想看了。”
“嗯”谢维安帮她把滑落到脸侧的鬓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眼下,那颗要掉不掉的泪珠被他带走,“不想看了”
姜星桥摇头。
屏幕里只有谢维安所扮演的主人公的身影,他惊恐地在屋内唤着一只小猫的名字,但那只理想主义化身的猫已经被人勒死,并且高挂在他家院子里的那颗大树上,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到。
压死骆驼的往往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不管如何打压针对都没有低过头弯过腰的主人公,终于崩溃了。
姜星桥完全被谢维安的情绪带进去,主人公的癫狂和激愤以及那种奋力反抗却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的悲凉,像是一把利刃挥向她。
她心里一紧,猛地抓住脸侧的手。
姜星桥从来没有这种体验,但是这种无法反抗命运的感觉太坏了,命运不公,妥协就会同流合污,而反抗,也不一定会有好下场。
那一刹那,谢维安好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他微微低头,落了个浅浅的吻在姜星桥唇上。
他安抚性地摩挲着姜星桥的手背,柔声说“都是假的。”
姜星桥抬眼看他“真的吗”
谢维安点头“真的。”
他把围巾围到姜星桥脖子上,拿过放在一旁的外套,牵着姜星桥的手出了影厅。
影厅门合上的瞬间,姜星桥清楚听到里面传来的枪声,她被吓得一抖。
谢维安捏了捏她的手,抖开外套让她把胳膊塞进去,帮她整理了下围巾挡住她半张脸,看她一直乖乖站着,他戳了下她的额头“怎么了”
“谢老师,上校活下来了吗”
谢维安揉乱了她的头发,又一点一点地理顺“活下来了。结局是个开放式的结局,本来剪了活着和死掉两个版本,但后来我和导演都觉得开放式的更好。如果你希望上校活着,那他就还活着。”
过来几秒,姜星桥才说“算了,他活着多痛苦啊。”
谢维安把外套帽子翻起来叩在她头上,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是啊。”
姜星桥又问“后面的剧情是什么,你快给我讲讲”
“要不我们现在倒回去”谢维安好笑地停下脚步,“说看的是你,说不看的也是你,刚出影厅又来问我后面的剧情”
一听要回去姜星桥赶紧摇头,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她不是没看过类似的剧本和影片,但哪一部都没有谢维安这部电影来的冲击大。
电影里主人公身上完全没有谢维安的影子,不管是声线还是行为习惯,就连那张脸也被化妆师特地模糊过,影片里没有谢维安只有那个可悲的上校。
谢维安的演技太好了,将电影主人公刻画得入木三分,揪着观众的心,让观众和他同喜同悲。
她语气带着小小埋怨“还不是怪你演太好了。”
让她又惦记又害怕,惦记电影的后续发展,又害怕看到主人公的凄惨遭遇。
“演得好也怪我”
姜星桥毫不犹豫“嗯,怪你。”
两人一路说着,在和一对情侣擦肩而过时姜星桥突然驻住,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住女孩子的手腕“甜甜”
谢维安同时回头。
被她牵住的女孩打扮和她如出一辙,严实得稍微低点头就根本看不清脸,听到她的声音诧异抬眸,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如果刚开始姜星桥还有些怀疑自己认错人,看到对方的眼睛时她便完全确认了。
她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和唐甜重逢。
老实说,唐甜裹得很严实,如果不是因为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和笑声,姜星桥或许就认不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