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远舒了口气,压下了心底那点紧张或是兴奋,他移动着目光去直视每一个人,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他被赶驴上架,本以为自己会语无伦次,可事实上他说起来滔滔不绝,似乎这些早在心里经过千锤百炼,或许是因为他试图说服的人,比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难搞。
“那我接着邵博闻的话说,先坦白你们最关心的问题,”常远的态度郑重得像是在见家长,“他那个就在这里的爱人是我,我俩认识的时候还没穿开裆裤,在一起的时间是今年8月14,从事情的开端到结果横跨二十来年了,不是儿戏,吓到你们的话不好意思,确实有点唐突,不过再多的道歉不会有了,我没有伤害谁的利益,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邵乐成心想这还像句人话,不过他是帅哥来找茬,轻易不能会让这事儿过去,便又打断道:“立场这么端正你咋早不说呢你俩凑一块儿都快小半年了。”
“这是我的私生活,不是公投也不是ppt,”对上别人可能不行,但跟邵乐成针尖对麦芒赢不了至少也不会输,常远不留情面地说,“我没有打扰你,说不说、以及什么时候说都是我的/自/由,你要是有这么多意见的话,那我有一句话送给你,关你屁事。”
许慧来撑着下巴看戏,觉得也许人逢出柜勇气倍增,常远今天能言善辩得很,非要提些不足的话,那就是最后一句的语气弱了点。
周绎心头一憷,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觉得常远是在说他,顺着想想也有道理,那自己是在郁闷什么呢
邵乐成不受攻击,甚至还嘲讽地说:“笑话!我哥的事还跟我没关系了”
邵博闻感受着他弟难得一见的兄弟情谊,心说你只会给我添堵,不过看在他坏心办好事的份上没揭他的底。
“是有关系,但他不归你管,他比你年长,也不是没脑子,事业小有所成,还是一个孩子的爸爸,”常远意有所指地说,“我一直认为不管是谁,要是想对别人提意见,那么他在这件事上至少得是成功过的。”
言下之意就是单身狗没有资格说话,邵乐成一口老血哽在心里,有点无法反驳了。
老曹莫名其妙有点庆幸自己没说话,他的小半辈子已经过去了,但似乎没有深刻难忘地爱过谁,这让他忽然有些感伤,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常远没有乘胜追击,他收回目光的同时敛掉了咄咄逼人的气场,自黑地调侃道:“我刚说的这些,有没有给你们一种没把你们当盘菜、你们怎么想我都无所谓的感觉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很珍惜大家。”
“我和邵博闻,没想过要刻意瞒你们,大家每次来这里吃饭,我在,我的狗也在,我的生活用品也没收起来,但是也没有挑明,我希望你们能自己发现,又不想打破现在的状态。原因除了小谢说的那个,另一个是我个人的性格问题,我没有那种觉得自己有本事影响大家判断的自信,一直也很惶恐会破坏你们跟邵博闻的关系,可是我刚刚站起来的时候,我忽然又不这么想了。”
“人是会变的,每一天都可能有新的想法,小时候打死不吃的菜长大就吃了,二十岁不喜欢的审美可能三十又喜欢了。让人心里不舒服的关系没办法维持长久,所以有什么咱们就说清楚,别放在心里瞎琢磨,正好邵博闻说的那个产生分歧的朋友也在这里,就是小周。”
谢承懵上加懵,连忙去捅周绎,“你怎么了”
周绎没想到常远耿直起来这么可怕,猝不及防被点了名,加上大伙都来看他,登时整个人僵成了石头。
“小周这几天状态不太对,”常远将视线锁定在周绎身上,温和地说,“全都是我在讲,也说说你心里的疙瘩吧,能不能接受都无所谓,反正过了今天,邵博闻和我,跟你们的关系怎么都不可能跟以前一样了,我要是不知道你的想法,就没法把握跟你相处的分寸,这样会很尴尬。”
周绎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表达能力为零,心里的话说不出来,他被围观着越发语无伦次,单“我我我”就卡了半天。
老曹看着都急,直接把他的话给抢了,他生气地说:“疙个屁的瘩啊!就是没见过、不适应、不习惯!你给狗换个窝它还得适应几天,更可况你俩他妈是给老子换了个世界观啊……呸!”
说到最后他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比成狗了,“呸”得有些用力,唾沫星子隔着桌子都扫到了对面的许慧来手上。
许医生虽然没有洁癖,但口水毕竟是非常私人的东西,眼看柜门常远也推开了,火锅近几天可能都吃不出滋味了,他就有点坐不住了。
“需要适应不要太正常,想当年我也经历过,常远这个死基佬简直吓我一跳,”许慧来说谎不打草稿,闲闲地数落道:“然后适应适应着我就发现了,我某些性向正常的朋友们,既不欢迎我去他们家蹭饭,也不会在凌晨三点爬起来去机场捡我,我一借钱他们就穷,我刚说完心情不好他们转头就在群里哈哈哈,我好心劝他呢他反过来质问你懂不懂,最现实的问题是,出去吃饭我在说话他们在对面低头玩手机,噫……”
许慧来嫌弃地将手一摊,“对比下来我远虽然性向不正常,好歹脑子没问题,人无完人嘛,我勉强可以将就一下,谁怼他我就怼谁。”
邵乐成霎时感受到了对方汹涌的恶意,这还叫勉强这他妈都护短成带刀侍卫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