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邃顿住脚步:“知不知道,对我来说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李岩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道:“还真是傻得可怜,你该不会真的对他动感情了吧,那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有趣的事情了。”
黎邃转身,沉声道:“我是喜欢他,那又如何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免得将来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心脏被人挖了,连个索命的主都找不到。”
黎邃眼神一沉:“你胡说什么”
“我说,陆商之所以收养你,”李岩一字一顿道,“是因为,你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活体心脏源。”
黎邃的手下意识颤抖了一下,李岩显然对他的表情十分满意,继续道:“这么久以来,你就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出来吗你不觉得他对于你的存在,在外很高调吗,陆商这么独来独往的人,为什么身边会偏偏多出一个你”
黎邃死死盯着他,李岩叹了口气,惋惜道:“你不懂,对于我们这种人,情人向来是构不成威胁的,但是心脏不一样,所以他才会允许你留在他身边。”
“你知道东彦有多少人想要取代他的位置吗如果他们知道你是陆商性命延续与否的关键,不出一个月你就没命了,他以包养的名义来掩盖你们之间的真实关系,为的就是能保证你这颗心脏的安全,你以为他真的是为你着想别傻了。”
黎邃双手握成拳,直视他道:“他没有亲口承认,我是不会信的,请你不要挑拨了!”
“亲口承认”李岩好笑,“承认什么承认他要挖你的心脏,承认自己是个吃人的魔鬼吗”
黎邃瞳孔骤缩。
“小黎,傻孩子,他有先心病,需要一颗健康的心脏,而你,就是他最好的心脏供体。”
见他不说话,李岩拿出一叠文件递出来:“你不相信这是从瑞格医院带出来的东西,你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黎邃没接,静静望着他,脸色冷下来:“你说完了”
李岩微微一怔,收敛笑容。
黎邃把手机屏幕点亮,展示在他面前:“十分钟前报的警,现在,你大概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逃命。”
李岩怎么都没想到黎邃竟会摆他一道,青筋都跳了出来,眼神阴鸷:“你会后悔的。”
黎邃慢条斯理地把手机收回去,冷声以对:“如果我因为你的几句话去伤害他,我才真的会后悔。”
远处的重型摩托像是察觉到了异样,闪了闪车灯,李岩骂了一句,将文件随手甩开,转身跑过去跳上了车。
轰鸣声渐远,街道重归黑暗,黎邃在寒风中站了很久,才像是攒足了勇气似的,去捡地上的东西。
这是一份配型报告书,归档于瑞格医院的绝密文件,配型人是他和陆商,黎邃已经记不得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个鉴定。上面白纸黑字,两个人血型一致,hla配型相合,心脏个体吻合,各项数据均指向一个结果――他的确是陆商难得一遇的最佳心脏供体。
黎邃想起,陆商最开始带他回来,是与他签订了一份合约的,那时他还看不懂,后来又逃避去看,如今想来,那上面的内容,大抵说的就是这件事了。
可惜有的事情,再怎么逃避,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这就是命,逃不掉的。
寒风乍起,卷起几片枯叶旋转着从车底掠过,车窗上蒙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黎邃指节捏得轻响,呼吸颤了颤,像是无比疼痛般,皱眉闭上了眼。
茶室里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刘星铭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担忧道:“陆总,您没事吧”
陆商摇摇头,把那阵不适感强压了下去,道:“感冒而已,不打紧,今天没叫别人,就我们俩,跟你说说话。”
刘星铭坐直了,他也猜到了陆商要找他说什么,这次的事故,身为主要负责人之一,他必然是难辞其咎,要说有人拿残次品偷梁换柱以次充好这种事他完全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陆商也不会信。
“我是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当年我父亲在的时候,就一直对你褒奖有加,这些年我一直对海南疏于管理,让你错失了很多机会,是我的错。”
刘星铭忙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自己不愿意去内陆的,我……”
陆商苦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就算别人都会变,至少你不会,看来,是我低估了金钱的诱惑力。”
刘星铭自知理亏,也不再辩解,低声道:“我也有妻儿老小要养,我老母亲有严重脑瘫,一个月光治疗费就要八千,孩子还小要上学,老婆又多病没有劳动力。陆总,我跟你掏心窝子说吧,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这些事,我就是上街讨饭也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您知道我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实在是形势所迫,我不能为了让自己挣个刚正不阿的名头,让老婆孩子遭罪啊……”
“可你做的这些,已经足够判刑了,你知道吗”
刘星铭脸色变了:“是,这件事是我的错,我认,该负的责任我一个也不会推卸,辞退也好,赔偿也好,只求您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别把这件事捅出去,我母亲还躺在医院里,陆总,我实在是……”
陆商盯着手上的茶杯,久久没有答话,在这个位置待得越久,他就越是能理解当年他父亲为何会说感到厌倦。看惯了人事变化,看多了是是非非,有时明知不该对人心这种东西抱有希望,却仍是不愿意舍弃那点希冀,总盼望着这世上真有永恒不变的纯粹,可惜总是一次又一次失望,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陆商想,也许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黎邃一样,时时刻刻把他放在心尖上,处处以他的意志为先。能真正做到毫无所求,能让他全身心去信任的人,这世上,已经找不出第二个了。
“明天我会让袁叔发调任书,这个项目,你还是别做了。”陆商放下茶杯,并没有看他。
刘星铭伸长了脖子,像是有话想说,但他也知道,这已经是陆商退让的结果,只能放弃,讷讷地说了句“是”。
他走后不久,袁叔开门进来,两人对视,均是复杂的表情,沉默许久,陆商才出声道:“把a公司新出的那款手机拿一台来,下午回陆家。”
飞机上,陆商闲来无事,把手机拆开,该调制的调制好,该预设的设置好,忙完了他才反应过来,黎邃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了,智能机对他而言也已不再陌生,这举动其实非常多余。
下了飞机,接机的车还没来,他正在机场等,突然接到了梁子瑞的电话,语气有点急。
“瑞格前几天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案,丢东西了。”
陆商以为是什么重要仪器:“丢了就丢了吧,再买一台。”
“不是,仪器都在,只有你和黎邃那份心脏配型报告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