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龟公松口气道“徐老姐。”
徐老姐一点也不老。
她已经四十岁,看起来简直一岁都没少。
四十岁看起来当然不会像十四岁。
她的年轻,就年轻在她的“活泼”上。她的神情中,有一股小姑娘也未必有的“劲”儿。
她虽然看起来并不年轻,但谁被她那双眼睛看着,都会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岁。
从中年人变成了壮年人,从壮年人变成了年轻人,从年轻人变成了小毛孩。
苏试微微一笑,挽袖将花枝放入青玉盘中。
龟公在一旁露出为难之色“这”
徐老姐道“唐伯虎能卖花沽酒,他为何不能卖花上青楼”
她又吆喝道“团子,带这位公子上雅间桃花坞”
便有一个长得像汤圆的小龟公跑过来,领着苏试往十一楼去。
这大厅的天花板,也便是十二楼的楼顶。各个雅间便刚好围着那大厅,从楼上俯瞰表演用的木台子,自然十分的舒适,十分的惬意。
朱红的楼梯上恰好下来一帮仕女打扮的妙龄女子,清一色穿着浅色的短襦长裙,配樱红色的披帛,便如从唐宫仕女图走下来般典雅飘逸。
在半道遇了,这十几个女子便向两边避开,为苏试让出中间的道来,个个目不斜视,贴着扶手而下。
她们眼睛虽然没在看,心里却在看呢。
一个个脚步变得又缓又轻,仿佛这楼梯上的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了。
先前那龟公与徐老姐进了一个小房间,他压低声音道
“老姐,是不是派人去请龙王”
这“龙王”自然就是白玉京在婺城的靠山。
徐老姐道“不必了。”
龟公道“可是这一万两,不是小数目”
“你真当他没钱呢”
徐老姐从橱柜里捋出一叠纸,刷拉一通翻寻,找出一张来,“他不需要金山银山,他就是金山银山。喏”
龟公探头一看,原来是先前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一枝花”的通缉单。这通缉单已经重新撰写,若有人能将其提头来见,平陵阁出赏银五万两。
龟公赫然惊悚道“这可是个匪徒大盗啊”
“啧啧啧,”徐大姐对着通缉单上的画像摇头,“画得丑了。”
“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详而视之,夺人目精。”徐大姐念完后感叹道,“原来真的有人长得像一首诗词歌”
忽又道“这平陵阁为了尽可能准确地描述出一枝花其人,竟然如此挖空心思地盛赞对方的容貌气质,也真是一篇罕见的通缉奇文。”
龟公加强语气和音量感叹道“这可是个穷凶极恶的匪徒大盗啊”
徐老姐抬头睨了他一眼“你怕什么”
龟公简直不可置信“你问我怕什么他屠尽江南七富满门,上至七十岁的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婴儿,一概不肯放过。又将那巨额财富,席卷一空”
徐老姐点点头道“若他真有江南七富的财产,够买下五座白玉京了。”
龟公已经颤抖“如此贪财嗜杀之人说不定,来十二楼便是为了劫财劫色”
徐老姐笑着叹了口气,道“老豆,你怎么也糊涂了”
龟公道“我说得难道不对吗”
徐老姐道“你领他一路上来,遇见过多少楼里的姑娘,你难道不曾注意到他看那些姑娘的眼神吗”
龟公道“还能是什么眼神不就是男人看姑娘的眼神”
徐老姐道“就像看街上的姑娘,看邻家的姑娘对不对
“有钱的大爷进来了,他看楼里的姑娘,喜欢吗喜欢极了。但再怎么喜欢,他也只当是漂亮货物。他看的不是姑娘,是妓女。多么漂亮的姑娘,到了他跟前,也不过是比他低一等的供他挑选的货物。
“一个人,他的眼里若没有身份的高低贵贱之分,又怎么会贪财至此呢
“这江湖上的事,我们又弄不明白,何必理会。”
龟公道“老姐,人心难测。这才打了一个照面,你未免太武断”
他心说,你真的不是看脸才
“用一张通缉单断定他的为人,你就不武断
徐老姐道“你若想看清楚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最快的办法就是看看他是怎样看别人的。看他怎么看富贵的人,怎么看贫穷的人,怎么看落魄的人”
她笑起来,笑得老于世故
“何必路遥知马力”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好几处错别字是把龟公打成了龟tou有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