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的皇后贤惠能干,她也懂得兵坚城固对于饱受外族侵犯的大宋来说,是件值得载入史册的大好事。
但她还有一点私心,于是她对仁宗说:“官家,如今国库空虚,内府也没什么钱财,您一向节俭,几次放宫女归家,闲置宫殿,但必要的皇家威仪还是需要维持的。既然范仲淹密折上奏,本意就是不欲为人所知,不若将蜂窝煤和水泥直接归在国库和内府名下……”
仁宗明白她的意思,也体谅她的辛苦,毕竟内府是真的空得能跑马,他自己的龙袍都好几年没换过了,连皇后的凤袍也是缝缝补补又三年。
虽然范仲淹密折上奏很可能是为了保密,毕竟这事如果传开,那些吸血虫般的商人就会蜂拥而上,到时候别说是内府了,就是国库也得不了好。
仁宗叹了口气,范仲淹还在折子上请求降低商税,本朝商税已经够低了,如果再降,普通百姓一定会有怨言,他不敢冒这个风险。更何况,商人不事生产,靠投机取巧获利,税定高一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对了,范仲淹还献了一堆‘邸报’上来,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皇后,你来同我一道看看吧。”
范仲淹看过了王浮寄给他的《和乐小报》,看得津津有味,连晚饭都忘了吃。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上面的许多文章都很青涩,但趣味性很强,写美食的,仿佛字句间还冒着饭菜的香气;写志怪的,偏偏又不止是写志怪,与现实是相通的;写简单医学常识的,虽然只是寥寥几条,但看过之后,便知生水不能饮用,因为水中有看不见的脏东西;写那些看起来莫名其妙的算学题的,常常有让人豁然开朗之感,惊喜连连……
等他全部看完,思索了很久,突然明白了王浮的深意,就连他这样经历丰富、意志坚定的人都能被这小报吸引住,可见这小报有何等威力,能够在不知不觉间使人沉迷,受到它的影响。如果能够用小报来教化世人,寓教于乐,应当是一种极好的方式。
仁宗和曹皇后才看了一份小报,便各自沉迷,选择了自己感兴趣的板块,翻开了下一册。等他们回过神来,宫中已经灯火通明,宫女们都开始摆膳了。
“唉,宫中为何没有火锅呢?这位放鹿翁写得真好,好似那热气腾腾的火锅就在眼前,还能闻着香气呢!”
“这有何难?”
仁宗吩咐晁安去找了个铜锅,又搬来火盆,用昂贵的银丝炭煮起了火锅。
“官家,这……”
仁宗朝她眨了眨眼,他们夫妻二人一向简朴,吃饭也很简单,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张旗鼓地麻烦御膳房,好在也只放肆这一次,不妨事。
两人第一次自己动手煮菜,兴趣盎然,一顿火锅下来,酣畅淋漓。
“这小报,还是先送给那些翰林学士看看,让他们作个阐释,有些算学上的东西,太过艰深晦涩了。这王方,还真是个妙人,竟然想出这样的东西。”
晁安附和着说:“如今京中似乎也有这样的小报,上次奴婢奉命出宫传诏,就听着手下人闲谈,聊起益州府的和乐楼。据说和乐楼珍脍如云,一道菜能做出百般的花样,尤其他们家的饮子和茶点,每天刚出炉就被人抢光了,买都买不到呢!”
曹皇后来了兴趣:“和乐楼与这《和乐小报》同出一家么?”
“回禀圣人,《和乐小报》最早是和乐楼附赠给客人的,因着内容有趣,渐渐传到了东京。如今要是谁手上有这《和乐小报》,大家都抢着去借来抄写呢!”
仁宗看他说得兴起,咳嗽两声,觑了他一眼:“既然《和乐小报》早在京中传扬开来,怎么没见你早说?”
晁安讪笑:“奴婢寻思着这都是升斗小民取乐的玩意儿,不登大雅之堂,怎敢轻易在官家面前胡说?”
“这就是你‘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原因,”仁宗用手指了指桌上范仲淹的奏章,“范仲淹说,这小报做得好,可以教化百姓,使人明理、懂法、向善。朝廷律令若是刊登在上面,可在数月之间广达乡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得到朝廷邸报的,可是少数人。”
曹皇后十分聪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问仁宗:“范大人是建议朝廷自己办报?可是官家,不说主持办报的贤才能手,就说这纸和雕版,耗费之巨,国库可承担不了。”
仁宗愁上眉头,显然他已经考虑过了,朝廷的确不可能像《和乐小报》一样,卖报纸吧,官府威严何在?要是白送的话,那岂不是血本无归?
愁归愁,仁宗还是让晁安把《和乐小报》送到了馆阁,让那些翰林学士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