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婠便笑道,“母亲秋夕才给父亲去了信,这才十日,只怕上一封信刚送到父亲手上。”
元氏轻轻点了下裴婠额头,“傻丫头,等你以后有了记挂的人就知道了。”
裴婠想到她才给萧惕去了信,禁不住有些心虚,却嘴硬道,“写信多么简单,我……我随时都可以写……”
元氏一边写一边道,“那也是不同的,母亲这信,每句话都在心里想了无数遍,写的时候又在舌尖转了无数遍,而后一笔一划写出来,写出来的,却不及心中想的十之又一,又跨过千山万水送到你父亲的手上,你父亲边关孤寒,唯靠家信暖心。”
元氏一席话说的裴婠颇为愧疚,忙提笔也给父亲写上一封问候,等母女二人封好信命下人送出,元氏又拉着裴婠说起了从前旧事,如此陪着元氏到入夜歇下,裴婠方才回兰泽院。
如此又过两日,裴婠这次早早记着要给萧惕去信,在第二日晚上便开始提笔,照例写了做药,写完最后一字,裴婠又忍不住将府中杂事也带了几句,一转眸,只见窗外一轮皓月当空,当下心底一动又想到了秋夕那夜。
不由又落笔——
今夜皓月临空,银河浩瀚,堪似秋夕夜同,不知青州可见星月?若见,便是清月流光,与三叔千里同辉。青州之行艰险,侄女之祝祷,寄于皎月,托向飞星,希冀三叔诸事顺遂,还太平于百姓,昭不公于朝野,来日归京,平步青宵。时日入秋,寒暖不定,侯府上下已易秋裳,三叔可曾添衣否?万望珍重。
裴婠停笔,心安神定,再看一眼漭夜婵娟,心底更似被牵出了缕缕遥思,一定是今夜的月色太过醉人,她分明写的寻常言语,可莫名觉得这封信的字迹温柔毓秀,竟比以前任何时候习字临帖都来的有灵韵。
不远处雪茶见灯光昏暗下来,忙拿了剪刀上前来挑灯花,裴婠见她近前,心底竟然一慌,赶忙盖印折张将信放进了信封之中。
雪茶狐疑的看了裴婠一眼,到底没敢多问,等她离开书案之前,裴婠一颗心跳的微快,面颊上也生出一丝微热来,她嘀咕道,她这是怎么了,她可没写任何僭越之言!
裴婠小心封好了火漆,这才去榻上歇下。
刚刚入梦,萧惕便出现了,梦里她竟又回到了那日撞入萧惕怀中之时。
萧惕半扶她臂,一双眸子居高临下笑望着她,可这夜的他不曾问她为何着急,他只笑不语,俊逸一双眸,如笼了迢迢银汉般潋滟温柔,梦中的裴婠心神摇曳,只觉金风玉露尽在萧惕眼底,只这一眼,将她对他所有的恐惧忌惮都散了个干净。
第二日一早醒来,裴婠对这梦半忘半疑,正婉转回想,辛夷却从外面快步而来,口中道,“小姐,广安候府来人了——”
裴婠当即回神,“来的谁?为了何事?”
辛夷道,“来的是宋世子,是来请夫人世子还有您,六日之后过广安候府一聚的。”
裴婠眉头高高挑起,“为何一聚?”
辛夷苦笑道,“小姐忘了,再过几日便是广安候府老夫人六十大寿。”
裴婠一愣,想了起来,是了,再过几日,便是她姑祖母过寿了。
前世寿宴时长乐候府丧事刚过,并未去赴宴,裴婠记得清楚,寿宴那几日,宋嘉彦一边在广安候府帮忙待客,一边日日来长乐候府陪伴宽慰她,也帮了府中上下不少忙,短短一月,自己父亲母亲对他感激到快视为二子。
思及此,裴婠冷笑一下,怪道这阵子宋嘉彦安分了不少,却原来等着寿宴这日,凭她对宋嘉彦的了解,此时的宋嘉彦一定颇为恼怒她的转变,而他早已觊觎筹谋了这么多年,绝对不会放过寿宴这般好的机会!
裴婠眯了眯眸子,忽而一笑,“姑祖母的寿宴怎能不去?走,我们去看看宋世子在和母亲说什么……”
裴婠虽对宋嘉彦厌极恶极,可她却从不惧怕宋嘉彦,相反,她还想看看宋嘉彦会耍什么花样,等他露出了爪牙,她才好将他那张虚伪面皮鲜血淋漓的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