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莫说穗儿一脸吃惊, 便是忙着往屋里搬东西的陆家兄弟二人, 听到萧衍之的话, 也惊得差点没拿稳手里头的东西。
柳秀妍什么时候身体虚弱了, 什么时候故去了
他们若是没有记错, 这位夫人即使是被软禁了起来,但依然活蹦乱跳着。
可萧衍之面上一脸坦诚,瞧不出半分说谎的痕迹,这教陆家兄弟与穗儿心中既是佩服他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本事, 又是担忧这胡话该如何圆过来。
不过, 对于不知真相的苏家人来说, 萧衍之透露的这个信息, 确实让他们略略松了一口气,原本他们忧虑着穗儿的事情, 便是担心穗儿要做妾的事情。
这是他们的底线, 自是不愿眼睁睁的看着穗儿去做人家的妾室。
但谁知道, 萧衍之的妻子已经不在了。
继室自是比不得原配好,但对于当前的情形, 算是意外之喜了, 虽然如此想法, 也不甚道德, 苏家人也觉得对不住萧衍之的原配, 可若是萧衍之的原配没死,穗儿若是执意和萧衍之在一起,便只能做妾。
继室, 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妻子。尤其,他们是记得穗儿之前伺候的这位柳家小姐嫁人的时间,连一年的不到,连个孩子都没留下来,也不用担心穗儿要做人后娘的事情了。
苏家父兄心中如此单纯的想着,自然也是高兴极了。
但苏母在乍喜过后,又是皱起了眉头,她打量了一眼萧衍之,依然没有松口,只是委婉道“公子身份贵重,只怕便是继妻,也该是大家闺秀。虽我和拙夫向来觉得穗儿千好万好,也感念公子对于穗儿的喜爱,可穗儿的身份,我苏家人却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只怕配不上公子。”
萧衍之今日算是第一回见到穗儿的母亲,先时他虽见过穗儿的父兄,可瞧着穗儿与自己的父兄,除了性子良善这点想象,但从容貌至性情,还真没什么地方看出是一家人的影子。
今日见了穗儿的母亲,他倒知晓穗儿像谁了。
对于与穗儿极为相似的苏母,萧衍之自然抱以最大的容忍度与真心,在这一点上,他并未欺瞒,只是继续温声道“伯母所言极是,衍之如今,的确是不能娶穗儿为妻。”
萧衍之这话说出,又是让屋里人一惊。
当然这一回,则是又惊又怒。
穗儿虽然一早便有心理准备,也知自己的身份若是想做萧衍之的妻子,的确是痴心妄想,尤其萧衍之如今的身份更加贵不可言。但听着萧衍之如此坦诚说出这话,心中不可避免的,还是会有几分难过。
苏母心中更是怒气直涨,她勉强冷静,忍着失态冲萧衍之开口道“既然公子如此想,又何必戏耍我们一家人。”
她下意识便想要上前拉过穗儿,想将萧衍之赶出去算了。
却是听得萧衍之又是说了一句“衍之如今力量单薄,的确无法让家人改变主意接纳穗儿,但索性近几年,家中不会急着给衍之续弦,等到日后,衍之自是有能力给予穗儿最好的。”
苏母只觉得萧衍之一张嘴实在花言巧语,她下意识便要打断萧衍之的话,免得他继续蛊惑人心,唬得穗儿鬼迷心窍。
谁知,萧衍之突然斩钉截铁道“如今我的确是不能给穗儿一个让伯父伯母满意的名分,但不论穗儿是以什么身份在我身边,此生,我只会有穗儿一个女人,也定然此生用自己的一切去呵护穗儿,让她无忧无虑、平安喜乐。若有违此誓言,便教我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一席话,说的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世人皆是信奉鬼神,便是乡村无赖之人,也不敢轻易立誓。对于萧衍之而言,若是真想得到穗儿,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更不必冒着这份风险立下如此誓言来讨好穗儿一家。
毕竟这花言巧语的代价,实在是太重。
满屋子的人,便是苏母,也沉默了,她相信顾衍之所言都是真真实实的,对待穗儿的情意,更是毋庸置疑。
她的目光不觉落在了穗儿身上,见穗儿早已红了眼眶,感动的不行,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罢罢罢,小儿女互有有情,她若是再三阻拦,倒成了戏文里的恶人了。
这边苏母一松口,苏家人的口风,等于说是承认了萧衍之。
毕竟在苏家,苏家父兄自认为愚钝,万事也没个大主意,基本是由苏母在当这个家。
而萧衍之在得到了苏家人的认可之后,面上神色也是微微松了松,笑容越发灿烂。
说实话,莫说是穗儿,便是跟随萧衍之多年的陆家兄弟二人,也敢拍着胸脯发誓从未见过自家爷这副讨好殷切的样子。
萧衍之先时让各种花言巧语的让苏家人收下了他此次带来的礼物,而后,却又是语气委婉提及穗儿再过几日便要及笄的事情。
苏家人还未反应过来萧衍之说这事儿有何用意,便是听得萧衍之语气凄凄凉凉提及自己如今身边孤身一人,在家中身为次子,不得重视,早早分了家,想及早让穗儿名正言顺当自己家的意思。
苏家父兄早已经被萧衍之可怜巴巴的语气说的心疼不已,差点脑子一热,便应下了萧衍之的求婚。
好歹苏母脑子还算清明,没被萧衍之蛊惑走,只委婉表达穗儿多年离家,家中不舍之意,话语之间自是表明想要多留穗儿一段时日的意思。
苏母一番话,也让原本心软不已的苏家父兄顿时不舍,自然立刻与苏母站成了一条阵线。
萧衍之听出苏母话语之间的坚决意思,便知自己今日这个请求,是操之过急,显然无望,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左右苏母虽未应允他在穗儿及笄之后便立刻成婚的请求,但至少没答应他的求婚。
不过,萧衍之想了想,又是提出一个请求“伯父伯母对穗儿的一片爱护之心,衍之听了也十分感动,自是不敢再多做要求,只是还望伯父伯母能够应下衍之的一个请求。”
“什么”
苏母愣了一记,抬头看向了萧衍之,心中顿生警惕。
“穗儿若是留在家中,只怕周边之人听得她已赎身之事,难免会有别的意思,所以衍之想提早遣媒人上门,定下亲事。”萧衍之一脸恳求,看待穗儿的目光,更是珍之视之。
苏母闻言,微微沉默了一记,没有立刻应允,但显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萧衍之最擅揣摩旁人心意,自是瞧出了苏母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也是立刻又道“此外,这段时日,因着衍之受伤,家里倒也应允了衍之在外养伤的意思,便可在外多养伤一些时日。只是,等到归了家中,怕是不能名正言顺给穗儿一个婚礼,衍之实在是不想委屈了穗儿,想在您二老的见证下,给穗儿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
“”
萧衍之的话绕来绕去,却又是绕回了原题,还是想要提早办了婚事。
可停在苏家人耳中,自也有了不一样的意思。对于苏家人而言,他们虽然良善,但萧衍之再可怜,却也比不得穗儿的重要,可等着萧衍之这番话说出来,却是打从心底里想为穗儿考虑。
萧衍之的家人,暂时不能承认穗儿,便是萧衍之发誓应允这辈子都只有穗儿一人又能如何,穗儿也只能够不明不白跟了萧衍之,但穗儿却可在家里人的见证下,有一场光明正大的婚礼。
苏家父兄下意识看向了苏母,但眼里却已然是同意了萧衍之的主意,苏母思虑许久,心中虽有所动,却没有立刻松口,只是用了缓兵之计“此事,毕竟是穗儿的终身大事,我还想再想一想如今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安置吧”
说罢,苏母却是没有再与萧衍之交谈,只赶紧让苏家父兄安排起屋子来。
苏家这些年来,说来家中经济虽不算富裕,却也决计不算困窘,即使苏母身子不好,可近些年来,风调雨顺,地里收成十分不错,又有苏家父兄这几个踏实能干的壮劳力在,日子过得自然不错,可苏家人一心想着赶紧为穗儿赎身,日子过得却是紧巴巴。
连家中的房子,也都是早些年分家时候得来,这些年来虽苏家的几个兄弟都已经成年,家中却始终没有翻新过。
能睡人的屋子,只有三间,原本是苏父苏母一间,给穗儿留了一间,还有一间,则是大通铺,睡了苏家兄弟几人。原本苏家人住着,绰绰有余,便是家里有亲戚过来住上一晚,大家将就也能挤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