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妱没太明白,抬头有些茫然的看向他,他在说什么
郑愈迎上她的目光,雪夜中,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清澈无比,一朵雪花飘落到她的睫毛上,半遮未遮,似融未融,美得让人心颤。那一刹那间他好像被魅惑,伸手就想去帮她拂开那片雪花,可是就在他快触到之时,她却有些受惊的垂下了眼睛,那片雪花便落到了她的脸颊上,很快融进了她的肌肤里,只留下了一点湿湿的痕迹。
他的指腹便触到了那点痕迹上,擦了擦才收了回来。
但指腹的余温犹在,温软酥滑,好像另一只手中,她的小手一样,清凉却柔软到了人的心里,握住了就不舍得放开。
她现在本来就是他的女人。
他想到。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纠结,那些她不在乎他,只当他是活命的浮板的芥蒂,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在她的那种处境下,还能要她怎么样他竟然无聊到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那些。
她遇见的那个人刚好是他,现在是他的女人,以后将会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只要再不生出其他心思,安心在自己的后院,那就可以了。
他道:“那日周三姑娘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那些的确是她的癔症。”
兰妱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她向来敏锐,只不过今晚实在是冻得时间久了,再加上此时这样在他身边,手被他攥着,有些不自在,这才反应慢了半拍而已。
她见他这般认真的解释,有点不敢置信,又有些觉得好笑,但好笑之后却又有些感动。
那是他以前的事情,他没有必要跟她解释的,其实,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呢甚至就是现在,他在外面有什么,也没必要跟自己解释的。
她细声道:“嗯,妾身知道,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郑愈道:“那是什么样的人”
兰妱:......我就那么一说......
她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用极低的声音道:“当断则断,大人岂会是那等藕断丝连,纠缠不休之人哪怕是个天仙,怕是也不成。”
什么断不断的,从来也没有过任何关系,断什么断。
郑愈看着她,轻哼了声,但却没再说什么,紧了紧握着的小手,略加快了步子,两人就这般一路沉默着回了内院。
回到内院,兰妱让人备了水,请郑愈沐浴。
郑愈沐浴完回来时便看到兰妱已然已经梳洗了换了装正在灯下看书,只不过他看到,这回她看的不再是经书,而是他之前让人送过来的一本农桑杂记,是工部屯田司让人整理的大周各地农事种植收成还有灾荒记录的书。
她看得专心,倒也不嫌枯燥。
好像她在等他之时,总是在看书。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兰妱有些紧张和不自在,看书是打发时间,缓解紧张最好的法子了,要不然她还能干点啥绣花吗
他道:“看这个,会闷吗”
兰妱放下书,笑着摇头道:“不会,说实话,比经书有趣多了,而且还有些亲切感。其实我也算是出身农家,虽不曾务农事,但也曾满山遍野地跑过,四处寻摸着些零嘴来吃,对这上面很多东西倒是熟悉得很。”
郑愈看她现在这样稳重周到,八面不透风的样子,倒是很难以想象她也有过那样的时候。
他道:“那时你还小,难得你还记得。”
“嗯,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当然记得。”兰妱笑道,“大概本质上我就是个野丫头,不是什么大小姐的命。”
野丫头。
郑愈想到那日在莲池亭她拔了簪子毫不犹豫的刺向朱成祥,事后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颤抖着手慢慢地擦了血迹,簪回簪子,再镇定地去寻了自己跟自己说上那么一番话。可不就是个野丫头对着自己那乖乖巧巧柔顺的模样不过都是装出来的。
这回他倒没有生气,轻哼了声看了她一眼,再把目光移到桌上的书上,顺手翻了翻那,却发现里面夹了很多便签笔记。
他抽出来看,便看到了极漂亮的簪花小楷。
她的字跟她的人一样,都纤巧干净,一笔一划极利落,纤巧中透着韧劲,撑得起任何文章,却自有一股意境,让人赏心悦目。
兰妱见他抽出自己的笔记,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大人,这是我以前养成的习惯,看书的时候,就会忍不住记上几笔。”
郑愈“嗯”了一声,随口道:“跟我说说,都记了些什么”
兰妱正愁对着他没话说,便解释道:“是我觉得可以添加和修改的地方,还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说说看。”
兰妱抿了抿唇,道:“大人,我看这本农事杂记,细细的记录了我大周每个地方的作物,气候,种植习惯,历年的旱灾水灾,林林总总,什么都有点,是一本好书,也看出编撰之人的用心,阅之对了解那些地方的农耕都有些用处,但妾身却又觉得,只限于作一个泛泛的了解,针对性却不强。”
“既然屯田司能有这么多的资料,妾身觉得倒是可以整理出一套书籍出来,例如大周作物录,专门记载我们大周各地的气候水土情况,种植的作物,种植习惯,产量等等,做些专门的对比,这样地方官员便可以引作借鉴,看看各地作物是否适宜种植其他地方的,移植成功和失败的记录也都记下来,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不,不仅仅是大周作物录,直接唤作作物录即可,若是将来能有他国的作物记录最好了。”
“然后还可以有农灾录,记录各地历年来的灾情,起因,救灾情况,为了不同目的,可以分明别类整理,如此,将来也好对灾情有所预警,或者应灾时,有旧例可循。”
她有条不紊地徐徐说着,郑愈未打断她,一直等她说完,才点头道:“你想法倒是不少。不过倒是的确值得花时间去整理这些资料。只是,你是怎么想到的”
兰妱笑道:“我以前要学的东西很多,很枯燥,内容实在太多,就养成了这个毛病,习惯性的什么都想分门别类,这样便有趣多了,也容易记得住。”
这理由......郑愈不由得又想起她那晚曾经说过,“照顾人的事情,妾身大部分都学过”,心里便有些复杂。
兰妱看他不出声,便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多了,他在外忙碌了一天,本来是应该休息了,便柔声道,“大人,您累了妾身,只是随口说说,大人您别介意,妾身服侍你歇息。”
郑愈道:“无事,我曾经跟你说过,你想什么,就跟我直接说即可。你刚刚说的很有道理,回头你帮我把你的想法整理一下,我拿给工部屯田司,让他们议一议,看是否可行。”
兰妱吓一跳,道:“这,大人,那些不过是我一时的想法。”
郑愈神色温和,难得的冲她笑了笑,道:“不碍事,不过是让他们议议,可为则细之,不可为则弃之,他们也的确该做多点革成创新之事,否则年年灾荒,年年束手无策。”
说到最后轻哼了声,但灯光下,兰妱竟然从他的神色中看到温柔。
其实他长得挺好看的。
两人目光相对,此时兰妱看着郑愈的眼神有别于以往,带了那么一点从来没有过的失神和迷醉,只那么一点,也只有那么一刹那,不是惯常假装出来的温顺,但郑愈是什么人,他立即捕捉到了她的这个眼神。
他的心就是一跳。
那些书,那些建议,还有屯田司,便尽数抛却了去。
他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的犹豫,就伸手将她直接拉入了怀中。
然后低下头去,这一次,没有避开她的唇,而是直接低头去含她的唇。
兰妱先是一惊,她没想到他会这样突然,但过了这样漫长等待,猜疑不安的一个月,她心里早就做了无数的准备,知道他不喜欢她的抗拒和哪怕一丁点的不情愿。所以,虽然他的气息压过来,她还是很紧张,但反应过来后还是立即柔顺的顺从了他,因为仍是惊惧和不知所措,便在他怀中小心翼翼地伸手攀住了他的后背,好像这样便能缓解些恐慌和无助的感觉。
他的唇压过来,火热干燥。
兰妱只觉得像是被什么灼到,心跳如擂,紧张到发颤,也有点呼吸不过来,但再害怕,也还是轻启了有些颤抖的唇,有些笨拙的回应他。只不过她回不回应已无分别,娇软甜馨,他触及,尝到,她便像是被卷入一场狂风暴雨之中。
他想要她已经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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