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明野拎着书包,推开了容见的门。
容见曲着膝盖, 坐在铺着厚毯子的飘窗上。他换了一身家居睡裙, 很宽松的款式, 裙摆搭在小腿上, 露出细瘦的脚踝,染着薄红。大约是才洗完澡的缘故,容见的身上还沾着水气, 头发懒懒散散地垂在肩头, 歪着脑袋, 朝明野的方向看过去。
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柔软, 像那件送给明野的毛衣, 或是那条亲手织的围巾。
明野看了好一会, 在容见感到奇怪前移开了目光,问“医生还没来吗”
容见怔了怔, 没料到明野还记着这件事, “韩姨说他有点事,要到晚上才能来。”
明野点了下头,将手上的书包放在桌子旁,问“怎么了”
这是句意味难明的话, 容见却心虚地偏过头,侧着脸, 再不看明野,含含糊糊地说“就是叫你来陪我做作业啊。”
明野半垂着眼, “韩姨已经和我说了。”
韩云说得和容见差不多,都是让明野陪容见写作业。如果仅仅是辅导功课,韩云的表情不会那么奇怪。
容见内心爆炸,韩姨为什么要那么说他不要面子的嘛
可说都说了,容见只好垂头丧气地讲“我哄韩姨的,不是真的让你来帮我做作业。”
明野听到了真话,笑了笑,说“骗你的,韩姨没说,可我现在知道了。”
容见更丢脸了,自己也太好骗了点吧,沉默了好久,才很小声地说“下次不许骗我了。”
明野没有回答他的话,打开书包,拿出厚厚的一沓试卷,写上了容见的名字。
容见从飘窗上跳下来,“我可以自己写,不用你写。”
明野抬起头,直视容见,很认真地问“不是让我来写作业,那是做什么”
容见无话可说。他对比了说真话和维持谎言的代价,真话的理由会很奇怪,而说谎除了丢点面子,别的也没什么。
他选择了坚持说假话,“没什么,就是那时候很累,不想写,现在好多了。”
明野笑了笑,容见的演技很烂,他知道对方在说谎,只是不想戳破,说“没什么,小姐身体还没好全,写不了作业。反正我写作业很快。”
他的话在这里顿了顿,又继续说“但如果真的不用写,我就先回去了。”
容见听了,装作漫不经心地偏过头,看向窗外,还有大片大片的雪。他原来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明野去铲雪,要是现在回去,估计肯定还是要被抓回去当壮丁。
那他折腾这么久做什么呢
明野顺着容见的目光看过去,似乎能猜到原因了。
于是,容见忍辱负重地收获了假期不用写作业的快乐,只要看着明野奋笔疾书,以极快的速度解决掉一张又一张的试卷。
期间韩云不放心,还借机进来看了一次,顺便端进来一碟水果,一碟点心和两杯茶。清淡的茶香和容见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好闻。
点心是无糖的,即使厨师的手艺再怎么高超口味也好不到哪里去,容见尝了两口,聊胜于无。
明野想,至少要能让容见不必忍耐克制,吃上喜欢的东西。
容见吃着茶点,发消息联系了陈妍妍,陈妍妍那边好像挺忙的,抽空回了说不要紧,剩下的等上学再说。
明野在帮他写作业,容见不好意思独自在一旁快乐,又无事可做,最后头一点一点往下垂,昏昏欲睡。
傍晚时分,明野已经写掉了容见的试卷了。
其实明野本来可以写得更快,可当容见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垂,和睡意作斗争的样子过于可爱,明野总是忍不住偏头去看他。
明野将试卷整理好,放到了书桌一角,站起身,走到容见身边。
容见的眼睛已经轻轻合上了,睫毛长而浓密,青灰色的阴影落在了下眼睑处。
明野看了许久,才轻声把容见叫起来。
当容见醒过来,听到明野已经写完作业后,第一反应是看向窗外,外面的雪还没铲完,容见还寻思着,怎么着也得找个理由再把明野留一会。
他还没想出办法,明野却忽然说“小姐没有戴耳钉吗”
容见的耳洞很容易堵,平时都带着耳钉,发烧生病的时候身上处处不舒服,连耳钉都觉得碍事,就摘下来没戴了。
容见摸了摸耳朵,“忘了。”
明野看着他的耳垂,以建议的口吻提出说“上一次小姐好像不太会戴耳钉,要不要我帮你”
容见回忆了片刻,才终于从记忆里找到这件事。那还是他才穿进恶种里不久的事,时隔这么久,他已经会戴耳钉了,但一般来说明野用那样的口吻提出来的建议都难以拒绝,还能多拖延一会时间,一举两得,所以容见点了头。
明野捏住了容见的耳垂,很软,又热,他说“你要戴那种水头很好,绿意很足的翡翠。”
他没有说,以后我给你买。
因为现在还没到可以说那句话的时候。
明野想,容见很漂亮,什么首饰都可以戴。可如果恢复男装身份,再戴翡翠耳坠难免显得有些突兀,那么选择颜色和款式都简约一些的也很好。
或许可以戴情侣款。
明野想得太远了。
而容见总觉得明野的话有些奇怪,他想了很久,才琢磨出点意思,就好像男孩子对喜欢的人说的话。
可他确定明野不会喜欢自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很明显,在书里明野没喜欢过原来的容见,他穿过来后,又早早就表明自己是个同性恋。而明野是那种从一开始没喜欢上一个人,那么一辈子也不会喜欢上的性格。
容见是这么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