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泼汽油的时候,打火机一直攥在另一只手里, 扑过去之前大吼的那一句, 给了黎言反应的时间。他那一瞬, 什么都没想,大脑被强烈的汽油味儿冲的发懵,只剩后退,下意识后退。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赶来的保安扑倒疯狂的女人, 打火机摔落在地上, 燃起一大片火焰。
黎言已然后退, 大火还未燃烧到他身上,他已经快速将身上的外套给脱了。
火苗跳跃,爆出刺啦的声响。
一滴火点飞溅到黎言的手背上,白皙的皮肤瞬间被烫红一大片。
“啊”惊恐尖叫声在耳边翻滚,前台急忙将没喝完的矿泉水就近全部倒在他的手背。
黎言的照片早就在公司的群里传遍了,大家都认识他。
另一个前台,在慌忙中紧急将电话拨到了二十五楼。
霍白衍接到消息, 赶到一楼的时候, 地上的火焰已经被扑灭,只余一片灼烧的痕迹。
保安将恶意纵火的女人制住, 等待警察的到来。
而黎言不见了踪影。
霍白衍眼睛发红, 一把揪住保安的衣领,戾气质问“人呢”
怒气,像狂吹而来的风, 呼啸着滋长。
“在,卫生间。”还陷在惊恐中的前台,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指向角落。
霍白衍疯狂地冲了过去。
卫生间里,黎言站在洗手池前,任由凉水冲刷在自己被烫红的手背上。
他不敢把水开的太急,怕弄破了水泡会引起感染。
但灼痛感又太过锥心,他迫切地想要寻求冰凉。
霍白衍冲到门口,看见小孩儿整个手背都被烫伤,猩红的眼眶一下子就充了血。
他从伸手将黎言抱在怀里,手指按在纤细的腕部,不敢再往前。
一向沉稳的霍白衍,此刻却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臂。
“言言,疼吗”微颤的声音,压抑又克制,却依旧藏不住那份恐慌。
疼得小脸儿发白,额头上不断渗出细汗,黎言反倒是最平静的那个,他抬头看着镜子里倒映出霍白衍满布担心的脸庞,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轻声地安慰他,“不是很疼的。”
明明受伤的人是黎言,可他此刻却笑着安慰担心的人。
这样的笑容,看的霍白衍整颗心脏都紧紧揪在一起,像无形中有一只大手,狠狠抓着,刺入血肉。
深眸里翻涌着戾气,眉宇间冻结了冰霜。霍白衍一把将小孩儿打横抱起,快步往外走。
黎言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轻轻勾住他的脖子,漂亮的眼眸弯起来,依旧是笑着的,“我真的不疼啦,过一会儿就好了。”
此刻霍白衍的状态实在太过吓人,眼底的暴虐因子不断滋长,若是怀中的小孩儿痛呼一声,他能当场让人把那个泼汽油的烧死。
眼底翻涌着猩红,藏匿着怒火。像一把锋利的长剑,周身缠绕着黑雾,一旦出鞘,必将屠尽一切,血流成河。
黎言从未见过这般状态的霍白衍,他是怕的,很害怕。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他努力隐藏住心里的恐惧,轻言软语地安慰眼前这个处在爆发边缘的男人。
“霍白衍,你别走这么快。我真的没事啦,你走好快,有点儿吓人唉。”黎言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软软地撒娇。
若不是怕速度太快,巅着小孩儿,霍白衍早就跑起来了。
他没说话,削薄的嘴唇紧抿着,拉出锋利的线条。
眉宇间凝结的冰霜,不仅没有融化,还越聚越多。
刺骨的寒意渗入肌肤里,黎言的身体抖了一下,再出口的话语,已带着明显的颤音,“霍白衍,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车后座上,让小孩儿坐在怀里,霍白衍小心翼翼地托着那只烫红的手,温柔地吹气,轻哄“乖乖,不要怕,一会儿就不疼了。”
黎言望着他紧皱的眉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傲娇地让他不要给自己乱起称呼。
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霍白衍皱成“大峡谷”的眉心,黎言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脖子,“不疼的,真的不疼的。”
受伤的人是黎言,此刻需要被安抚情绪的却是霍白衍。
自从母亲跳楼摔死在自己面前那一刻后,就再也没什么事,能够触动霍白衍的情绪了。
他像一个无欲无求的行尸走肉,冷漠无情的掌握着一切。
太久没有波动过的情绪,此刻因黎言的受伤而复苏,压抑了太久,徒然爆发得有些厉害。
剧烈波动的情绪,像一只双目猩红的雄狮,不断在心底撞击着霍白衍的自制力,一旦克制不住,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
黎言被他猩红的眼神吓到,却还是鼓起勇气,学模学样的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把水泡挑破,很快就会好的,你真的别太担心。你看我没哭,肯定不疼的。”
不疼怎么会小脸儿苍白,不疼汗水怎会打湿鬓角。
平时看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在霍白衍面前任性又傲娇。但此刻,黎言却表现得很成熟,又轻轻拍了拍霍白衍的头,“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我认真听你讲故事,就真的不疼了。”
霍白衍把小孩儿搂在怀里,低头轻轻啄吻他渗着汗的鼻尖,声音暗哑,“宝贝儿想听什么故事”
“嗯,不如将小红帽把大灰狼炖来吃了的故事吧。一匹狼那么大,一口锅肯定炖不下。”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尽量不去注意那灼痛强烈的手背,黎言开始胡说八道,“一条腿红烧,一条腿碳烤后,再用身体熬汤尾巴就用来卤吧,卤猪尾巴挺好吃的,狼尾巴应该也不错。”
黎言尽量装作自己没事,可大部分精神都挪去强忍疼痛了,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让人疼到心坎儿里。
像温热的泉水,一点一点溢满霍白衍的心房,包裹住他被怒火吞噬的心脏。浇灭磅礴滋长的火焰,渐渐抚平了他焦躁的情绪。
自顾自地说着,黎言还渗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嘴角,似乎在想象那些美味儿。
霍白衍抱着他,尽量克制了翻涌的戾气,眼底的猩红褪去,又恢复了无尽的黑。
黎言抱住他的脖子轻轻蹭蹭,觉得没刚才那么吓人了,这才放开自己的情绪,撒娇道“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疼的,你能再帮我吹吹吗”
皮肤太嫩,常年没有晒过太阳,白得像刚煮好的豆腐,平时轻轻一磕碰,就能残留下明显的红痕,怎么可能受得了火焰的灼烫。
疼,真的很疼,疼得黎言很想哭,但他一直强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