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年的手猛地握拳,却没有抬起来。
他听见余笑说:“出轨的事儿他早就知道了,为了孩子,他说要稳住外面的,再稳住怀孕的,等孩子生了让他老婆养,让他儿子掏钱就行了。”
话音里,伴着后槽牙磨动的声音。
“褚年!”
真正的褚年转过头去,看见的是自己的父亲用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他身边的那个人。
“你今天到底在发什么疯!”
“我在说实话。”余笑慢慢转头去看着褚年的父亲。
拿起旁边做摆件的花瓶,她随手砸在地上。
褚年的妈妈尖叫。
她又笑了:“不够好听是吗!”
摆在装饰架上那瓶84年的茅台,从余笑第一次来就放在那儿,她也一把抓过来,砸在了地上。
白色的酒瓶发出一声闷响,然后碎开了,传说中的酱香酒香和一地狼藉混在了一处。
褚年爸爸要冲上来用拳头教训自己的儿子,却被自己的“儿子”一把抓住了衣领。
“你还要骂什么骂你儿子不是人是么你儿子干的不是人的事儿多了去了,都是你们亲手教的,怎么到你头上你就受不了了你养出了一只白眼狼,一只吃人老虎,一只吸血虫!你不就等着他拎着血肉回来孝敬你么怎么我就不能咬你呢”
乱拳打在余笑的肚子上,余笑硬生生忍住,一把将嘴里怒骂着的褚年父亲推到了地上。
“我再说一遍,以后你们没有钱能拿,还要断子绝孙,断子绝孙,断子绝孙!”
说完,余笑捂着肚子转身就往外走去,她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呆了,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褚家的声势闹得极大,门外早就聚了人,他们只能空口劝着褚家父子不要吵架,看着门猛地打开,人们看着褚年,猛地安静下来。
“老钱!拦着褚年!”
屋里传来的声音让人群骚动了一下。
余笑看着这些人,很平静地说:
“我爸在外面有人了,还要跟我妈离婚,我劝他,他又摔桌子又砸东西,还要打死我。”
相比较褚年父亲的嘶吼,褚年的态度真是极有说服力,人们勉强让开了一条路。
余笑扬长而去。
终于追出来的褚年父母则被人拦了下来。
“老褚啊,你怎么回事儿这么多年了还没跟西厂的杨寡妇断啊”
“老褚家的,你们自己这么多年的事儿都没闹清楚,怎么还闹到孩子面前了,一把年纪了你们何苦呢”
“是啊,老褚这个毛病虽然有,不是一直也没离婚么,现在眼看孙子都要有了,怎么还闹起来了”
“不是,我没有!”
“你们别听他胡说,是我孩子,是我孩子……”
褚家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仿佛每个人都能对褚家夫妻的婚姻说上一堆道理。
站在屋子里扶着椅子勉强站着的褚年已经呆住了。
什么叫,“西厂的杨寡妇”
什么叫,“这么多年的事儿”
鞋子踩在碎瓷上,褚年茫然地环顾过分安静的房间,和过分嘈杂的门口。
他好累,他真的太累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连晕倒都不能。
“余笑,你告诉我!我儿子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你干了什么你都干了些什么”
褚年的父亲终于追了出去。
褚年的母亲回头看见了自己的“儿媳”,一迭声的质问直接逼近了褚年的脑仁儿。
离开了曾经的“婆家”余笑开着车,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一种自己经历的一切都在崩碎的感觉一直在追逐着她。
终于把车停在道旁,已经是不知多久之后了,她掏出手机,想给自己的妈妈打个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声先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来自国外。
呆了一下,余笑有些木然地接了起来。
“喂,褚年先生你好,我是前几天拜托池董事长要看你那份项目规划思路的人,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你了”
清亮年轻的女声也不缺厚度,是余笑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的悦耳声音。
“没……没有。”她说。
随便说点什么,随便聊点什么吧,她的心里已经彻底空了,能够找到一点东西去填补她就已经觉得满足了。
“我以前对建筑设计也有点兴趣,也看过一些项目,但是,我极少在建筑规划里看到这样针对当地实际女性需要来做项目的,尤其是,一个做市场的人,所以我才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你在文字介绍中说你是在实地调查的过程中看到了那些人需要,所以你就萌生了想法。”
“对。”
“那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在你看到了人们需要的那个瞬间,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呢”
“我……”
想要回答问题的余笑眼中,泪水突然流了下来。
是……不被看见、不被听见、被自己和别人辜负与虚耗的女人的角度。
她在这个男人身体里之后,才突然发现的,自己长久所在而不自知的那个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