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她倒是要看看,那个登徒子是否还会来,雪团又是否阻止了他。
若他真的再来,她绝对不会客气,就算拼着名声尽毁的代价,也要教他好看!
......
更深夜重,左娇一夜未眠。
手心都掐了好几道红印,终究还是扛不住,在将将天明的时候睡着了。
这一夜,屋里始终静悄悄的,除了她清浅的呼吸声,还有床底下雪团清晰可闻的小小呼噜声,旁的动静再未出现过。
正睡得混混沌沌,还乏得很,秋霜却已经进来挑起了白兰花色的帐幔。
“姑娘,该起了。今儿是小公爷去国子监念书的日子,姑娘说了要去送他的。”秋霜刻意压低了声音,在左娇耳畔边柔声说道。
美梦被吵醒的雪团在左娇床底下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不高兴地将小屁股朝着秋霜,继续呼呼大睡。
但左娇却不行,她只能强忍着困意坐了起来。
带着惺忪的睡眼,左娇的肌肤刚醒时更显得吹弹可破,白嫩柔腻,只是眼睑处多了的青白色格外打眼,平白惹人怜惜。
秋霜心疼地看着左娇疲倦的神色:“姑娘,您这是又未睡好么?”
秋霜觉得奇怪,自从有了雪团,姑娘每晚都睡得极沉极好,再没犯过之前梦魇缺眠的毛病,精气神都好了许多。
可为何突然又犯老毛病了......
“我并无大碍,你去取些妆粉来。”左娇疲乏地洗漱完毕,坐在铜镜前,望着自个儿眼睑处的一片青色蹙起了秀眉。
她这般未得安眠的疲倦之色若是让母亲和兄长看见了,又得平白担心,还是抹些粉遮住吧。
往日左娇的肌肤细腻光滑,即便未施粉黛也面如傅粉,眉若远黛,她只在眼下涂了一层细粉,也看不大出来。
出门前,左娇回看了一眼还睡得正香的雪团,微叹了一口气,便出门去了。
......
左峤过完新年的大休,又得去国子监念书,自然是万分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了左国公府好多眼,惹得乔氏也泪眼盈盈的,舍不得儿子去国子监受苦。
但乔氏也知晓读书的道理,所以即便溺爱左峤,却也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了。
左娇站在母亲身边,倒是嘱咐了好几遍让兄长好好念书,害得左峤气得牙痒痒,怀疑是不是给妹妹买的好吃的好玩的太少了,所以她才这么不心疼他。
送走了左峤,左国公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乔氏和柳小娘的院子一如既往的老死不相往来,左盈来左娇这儿碰过几回钉子,没吃到什么好果子,自然也不敢轻易来招惹她。
左娇在自个儿的棠花小院里待得安逸舒适,快到立春的季节,院里的海棠树有好几处都抽了新芽,暖燕还巢,在她的屋檐角儿上筑了窝,一切都焕发着勃勃生机。
本该是极好的,无忧无愁,岁月静好。
只是左娇每晚都不得安寝,要到夜半三更才能合上眼。
可她却再也没碰上过那位登徒子来她的房里,不知是他之前来被雪团教训过还是他收了心意,左娇一连等了十几日,都无任何动静。
左娇也渐渐安了心,觉得也许是自己太谨小慎微了,入眠的时辰也渐渐早了些。
开了春,上京城中不得安寝的人不止左娇一个。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难办的事,像雨后春笋般一件件冒了出来。
而要论烦心事最多的,自然是天底下地位最尊贵的那位,皇宫里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
皇宫之中,当今圣上正在大发雷霆。
自从纪时艽回了京,御书房的花瓶已经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当下,皇上又顺手摔了个缠枝莲的青花玉壶春瓶,在青玉地板上叮当作响,好是好听,就是贵得很。
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王德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弯腰将碎片捡起来,十年如一日的充当着皇上身边解语人的角色:“皇上莫恼,这民间最喜的就是传闲话,像九皇子这般传奇的人物,关于他的婚事,老百姓们定是更更爱谈论的,您不至于跟这些爱嚼舌根平头百姓们的置气。”
皇上已经年逾五十,眼睛有些下垂,皱着眉头的时候脸上几道皱纹的痕迹便格外明显,但还是能瞧出来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曾英俊潇洒过的。
在听到王德福说“九皇子这般传奇的人物”时,皇上脸上的不悦之色已经更浓,听完王德福的一番话,他非但没觉得解气,更加觉得气得肝儿疼。
刚刚摔的是右手边的花瓶,皇上这回又摔了个青花梅雀纹瓶,力气用得比之前更大,花瓶的青白釉面摔得粉碎。
“真是笑话!朕何时说过要给他赐婚?他配么?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皇上说话自带了股威势,那股天子高高在上的气势震得殿内的太监宫女们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只有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的王德福镇定自若,他继续弯腰捡着花瓶碎片,继续毕恭毕敬地安慰着皇上:“皇上莫要动气,伤了龙体那是跟您自个儿过不去呀......”
“......奴才斗胆,擅自揣测一番......奴才以为,会不会是九殿下心悦某位国公府的姑娘,但又不敢直接说与皇上听,所以才传出这段佳话来,想请皇上真真儿的为他赐婚?”
王德福越说越顺畅,语气欢快,似乎还带了对九皇子和他的心上人这两位的祝福。
皇上冷哼一声,挑着眉问道:“呵,那民间传言,朕想给他赐婚哪位姑娘啊?”
“......”王德福垂下头,思忖道,“似乎......是勋国公府的姑娘。”
“呵......”皇上继续冷笑,“朕看,他不是心悦人家姑娘,他是心悦人家娘家的权势吧?!”
勋国公府的先祖乃开国功臣,后世代袭爵,朝中亲信众多,勋国公又性情温和,待人接物皆纯良,在朝中上下的名声极好。
勋国公府就是个香饽饽,不光是纪时艽,其他许多皇子都曾透露出想娶勋国公府的姑娘的意向,就连太子也是。
但是皇上从没允诺过任何皇子,他身子虽没以前硬朗,但治国理政还是不成问题的。
人到了这个年纪,最忌惮的就是有人眼红他身下这把椅子,包括他亲生的这群小狼崽子们......
纪时艽手上本就还有北寒之地的兵权没有彻底交还于他,皇上允许他在上京城中养伤,也不过是看他瘸了腿,便如老虎拔了牙,更何况纪时艽离了上京城多年,在京中既无人脉也无母族,他才放心让纪时艽待着。
若让纪时艽娶了勋国公府的姑娘,借了勋国公府的权势和人脉,那他岂不是如鱼得水,如鹏展空,随随便便就能造个反篡个位了?
想到这里,皇上的胡须抖了又抖,最后龙颜大怒,拍着桌子怒道:“勋国公府的姑娘?他也配?!”
就连太子的婚事,皇上都没想好要不要定勋国公府的姑娘呢!
正想到了太子,就有小太监进来通报,太子求见。
皇上虽然很不喜欢纪时艽这个儿子,但对太子却是很宠爱的,除了也有一些担心太子等不及想提前继位当皇帝之外......
“让他进来吧。”发了好一通脾气,皇上也有些乏了,坐会椅子上,神情倦倦地招了招手。
太子纪时聪很快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一身深绛色缂丝袷纱蟒袍,衬得身躯凛凛,头上戴着绒草面生丝缨苍蟒教子珠冠,显得相貌堂堂。
一进来,趁皇上不注意,纪时聪和王德福对了对眼色,而后才走到皇上跟前行礼问安。
皇上有些累了,挥手问道:“你有何事?”
“儿臣是来禀报......”纪时聪将要禀报的朝中要事仔仔细细说与皇上听。
皇上虽也不太信任他,但要交了一些朝中不太要紧的事儿给他做,一是让他好好锻炼一番,二是看看他的能力如何。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听完,随口点头说道:“你决定便好。”
“儿臣明白。”纪时聪点头,将奏折收好,关心道,“父皇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有什么烦心事?”
皇上长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个小畜生又惹朕心烦,朕都不知是谁传出要给他赐婚的消息......别提了,提起他朕就一肚子火。”
纪时聪眸光微闪,恭敬的说道:“父皇,儿臣有一计,不知当说不当说。”
“哦?你说说看。”皇上正了正身子,被勾起了兴趣。
纪时聪拱手说道:“据儿臣所知,上京城里的风言风语里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父皇要给小九赐婚勋国公府的姑娘,另一种是说父皇要给小九赐婚一位国公府的姑娘,却不知是谁......”
“儿臣觉得,旁人传这消息无益,这消息该是小九自己传出来的既然这消息已传得满城风雨了,父皇不如将计就计,索性颁一道圣旨给小九赐婚。不选勋国公府,选旁的国公府的姑娘便是,。”
皇上皱了皱眉,冷嗤道:“国公府的姑娘,他也配?”
旁的国公府虽然没有勋国公府显贵,但到底也都是勋爵世家,在上京城中多少是有些人脉的。
“父皇,只说是国公府的姑娘,未分嫡庶,儿臣倒觉得小九还是配得上的。”纪时聪唇角讽刺的勾了勾。
全皇宫没有人喜欢纪时艽,这是不争的事实,没人需要惺惺作态去掩饰自个儿对纪时艽的厌恶。
皇上的眼睛亮了亮,拍了拍大腿:“也是!配个庶女给他,消消他的气焰。”
皇上越想越觉得不错,冷哼道:“哼,他这种小畜生,也就配娶个庶女了。”
堂堂皇子娶庶女,即便是国公府的,但也绝对能狠狠打他的脸了。
皇上捋了捋胡须,继续与纪时聪商量:“那就定左国公府吧,你觉得如何?”
左国公府虽听上去光鲜亮丽,但却是上京城里所有国公府里最惨淡的了。
因为老左国公只娶了一位妻子,生了一位独子,并未纳妾,再无嫡庶子,所以人丁稀少,在朝中做官的近亲少得很。
再加上现下的左国公左偲能力一般,也不太擅长交际,人脉不广,与朝中大官的关系都平平,且还是个胆小怕事的,肯定不会与纪时艽虚与委蛇。
更何况还是他的庶女出嫁,估计他更不会对纪时艽上心了。
这样不仅绝了纪时艽想要通过亲事来拉拢人脉的心思,还能当着天下人羞辱他一把。
而且也说得通,毕竟纪时艽现在是个瘸子,哪能去糟蹋人家的嫡女。
他这个做父皇的,给他赐婚一位庶女,便也不显得刻薄过分了,左国公府的名号还是响当当的摆在那儿的,虽现下有些萎靡不振,但当年老左国公在的时候,那也是荣光无限的。
皇上定下了这般一箭双雕的计策,当下龙颜大悦,当即便拟了圣旨,交到王德胜手上。
“既是如此,就去告诉左国公这个好消息吧!”
能将庶女嫁给皇子,捡了这么个大便宜,左国公合该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再想到纪时艽可能因此气得七窍生烟,皇上更加开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