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睫毛轻颤着,因为没说真话,心跳得很快,脸颊也有些红。
向丽华没有多想,向晚从小到大都太乖太听话了,以至于现在的她还想不到向晚会对她说谎。
她切了很大一块蛋糕,放在托盘上,又用盒子装好,递给向晚:“路上小心点,别摔跤哈。”
向晚小心翼翼地拎着蛋糕出了门,她走得急,只套了一件羽绒服,连帽子和围巾都忘了戴。
冬天的n市很萧条,小区楼下的树枝光秃秃的,冷风直往她脖子里钻,向晚小跑着从这栋楼跑到了对面那栋。
进了电梯,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忘了霍珩到底是住七楼哪一间。
她拿出手机给他拨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有冰冷的女声响起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向晚郁闷地收起手机,她咬了咬下唇,手指按下了层号数字七。
电梯到达七楼,她出去之后,正想再给霍珩打个电话,手机还没拿出来,耳边就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霍振国用力地捶着门:“霍珩,你想干什么?我和你谭阿姨昨天晚上特地从国外赶回来,今天辛辛苦苦地跑上门来看你,你连门都不让我们进是什么意思?”
谭婉心中暗喜,霍珩越是惹怒霍振国,越是不领霍振国的情,这样才好呢,这样霍振国就不会天天想着把财产分给他了。
虽然说当初是她破坏了霍振国和方园两人的婚姻,但那也是方园那个女人咎由自取,谁让她一天到晚阴沉着脸,不给自己男人一点好脸色看,不然她也不会才稍微使了一点小手段就让霍振国爱上了自己。
所以说霍振国离开方园,方园自杀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要怪就怪方园她自己命不好,还生了一个有病的孩子。
当初她生下霍江临之后,霍振国答应和方园离婚,结果方园这个死女人竟然不同意,最后还自杀了。
她要是好好活着,自己养着自己的神经病孩子,也不至于让霍振国对她产生了愧疚之情,以至于现在他身体不好,竟然还想着立遗嘱把大部分财产留给霍珩那个神经病!
明明这么多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都是她和江临,霍振国这个糟老头子真的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所以她现在哪怕再担心霍珩突然发起疯来见人就打,为了儿子和她自己的将来,她也要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给霍振国看啊,“是呀,小珩,你爸爸天天担心你在外面吃不暖穿不好,昨晚在飞机上担心得一宿没睡。”
说罢,她在心底祈祷着,千万不要开门,千万不要开门。
要是霍珩这个疯子发起疯来真要打人,霍振国现在的身体情况哪能拦得住他这个年轻力壮的啊,谭婉越想越担心。
没过几秒,她揽着霍振国的胳膊:“小珩他说不定不在家呢,我们先……”
话没说完,沉重的木门被拉开,霍珩低沉压抑的嗓音响起来:“滚。”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对格外恩爱的夫妻,漆黑的眸子里戾气再度翻滚。
霍振国气得咳嗽了好几声:“你现在翅膀硬了?竟然敢这么跟我和你谭阿姨说话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老子你能长这么大?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要不是老子,你早该饿死在街头了!”
谭婉连忙拍了拍霍振国的背,“你别气坏了身体,小珩他现在还小,他还不懂事……”
霍振国大声打断她:“他还小?他还不懂事?我看我这个儿子真的是白养了,你看我这些年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他呢?他倒好!整整七年了,一次都没回过家来看过我!我本来还想着让他别读大学了,早点到我公司上班,现在他就算是去读大学,老子一分钱也不会给他了!早点死在外面最好!”
两人一唱一和,不亦乐乎。
霍珩手指动了动,骨骼因为用力咯吱作响,过去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不断翻滚上来,方园和霍振国的争吵声、谩骂声,同年级和高年级孩子刺耳又冷漠的声音——“神经病快去死!”“你死了算了!”“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浓重的厌恶、暴躁还有深深的悲哀,这些情绪密不透风地笼罩着他。
他多想亲手一个一个弄死他们啊。
霍珩眼底的理智渐渐被暴戾的墨色火焰吞噬,清隽的脸上闪过一抹狰狞的神色。
他抬步缓慢走向他们,走向将他推向如今万丈深渊的罪魁祸首。
原本他都忘得差不多了,为什么他们要出现,要一遍一遍地提醒他呢,提醒他早该在十岁那年跟着方园那个女人一起死了。
霍珩漆黑的眼眸布满红血丝,看他们的目光阴狠暴戾,可怖到极点,霍振国心头一凛,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轻颤:“你想干什么?”
感受到霍珩的不对劲,站在电梯间的向晚心脏没来由地剧烈一沉,脸颊刷的一下就白了,她轻轻喊了一声:“……霍珩。”
向晚的声音很轻,霍珩却听到了。
是她的声音啊。
梦里无数次出现过,带着他从冗长的黑色梦境慢慢走出来的动听声音。
他身形顿住,长睫缓慢垂下,隔了几秒,他闭了闭眼睛,无比平静地说道:“你的儿子七年前就死了。”
顿了一下,他喊了一声:“小晚。”
向晚愣了一下,正要抬步走过去,就听到熟悉的机器人欢快的声音,“我来啦”“我来啦”“我来啦”
机器人的机械手上抓着一张单子,向晚近视,离得虽然不远,但是还是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霍珩俯身,从机器人手上拿过那张早就准备好的机票,他阴鸷地笑了:“你的钱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多出来的20万就当是我从你那买的一颗便宜精子,现在可以滚了吗?”
霍振国看到霍珩手里的支票,脸色顿时变了,这些年,他每年最多给霍珩打款一万块钱,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顾不上思考,再加上心底还充斥着对方园的愧疚感,他怒目圆睁:“老子会要你的钱?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抓着谭婉的胳膊往电梯间走去。
不行,回去以后,他得找人查查,这些年霍珩不在他身边,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他还是个高中生,哪来的这么多钱?
谭婉看到那张支票,也处于震惊的状态,就这么呆呆地被霍振国抓着往回走。
路过向晚身边的时候,她精神有点恍惚,只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眼熟,但是到底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向晚身体靠着墙壁,尽量地避让着霍振国和谭婉。
她一点也不喜欢他们,甚至很讨厌很讨厌这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
有这种父亲,这些年霍珩过得一定很艰难吧。
她抿了抿唇,拎着手上的盒子走到霍珩面前。
霍珩还像刚刚那样站在原地,看到她过来,也没有动。
他眼睫垂着,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清隽的脸上没什么情绪,整个人像所有生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看到他这个样子,向晚心揪着疼。
他现在肯定很难过很难过吧?
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他。
默了几秒,向晚将手里装着蛋糕的盒子递到他的眼前,她抬眸看他,嗓音软软糯糯,声线刻意压低了更显柔软:“霍珩,圣诞快乐呀。”
霍珩没有接,他喉结滚了滚,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向晚朝他走近了一步,“给你的圣诞礼物。”
霍珩侧了侧身,他从鞋架上抽出一双兔绒棉拖,蹲下身来,他一只手扣住向晚的脚踝,想要给她换鞋。
向晚鹿眸微微睁大,脸毫无预兆地红了,她的脚想往后缩,但奈何脚踝被霍珩抓着。
她小声地嗫嚅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霍珩还是没放手,她又挣扎不过他,也只好随他去了。
向晚几乎是秉着呼吸的,等他替她换好鞋子,她站在原地,小口小口喘着气,雪白的小脸被憋得彻底红了。
她随手将门带上后,踩着暖融融的棉拖,朝他身边走过去。
她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弯了弯唇,说道:“你快打开看看你的圣诞礼物呀。”
霍珩没有动,他的眼角微红,喉结上下滑动着,胸腔微微震动。
片刻,他听到自己低哑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渴望,难以抑制:“能换个礼物吗?”
他知道自己贪心极了,不肯满足于她偶尔施舍给自己的小恩小惠,他想要的是她的全部。
向晚愣了愣,她抬起手,捏了捏有些发烫发痒的耳尖,“你想要什么呀?”
她没听到他的回答,头顶就一道阴影掠过,霍珩像一只热烘烘的大暖熊一样,将自己团团抱住,她感觉到很温暖,同时还有一点窒息感,因为他实在是勒得自己太紧了。
向晚快要喘不上气了,她用力地往后仰着脑袋,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
“十分钟。”他的声音沙哑,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恳求意味。
向晚眼睫颤了颤,明白他想要的礼物是什么后,轻叹一声:“五分钟。”
霍珩将她抱得更紧了,他的脸蹭着她的脸颊,拼命地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她身上的香甜,“十五分钟。”
向晚:“”
怎么还得寸进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