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最后,苏骆舟临走前,平平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话:“阿怜你要记着,你永远不是一个人。大哥没有本事挡在你身前,至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吏部侍郎贪污受贿一案,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刑部和大理寺之间的互相弹劾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朝中大臣一时人人自危,说话行事更为谨慎起来,苏翎则干脆称病,休假回家养病去了。
年关将至,即便皇太后懿旨,一切从简,但各宫宫人们该忙碌的还是要忙碌,先皇大丧后一直死气沉沉的皇宫总算是活了起来。
只是越接近除夕,摄政王便愈发繁忙,一日三餐都在仪元殿,差点都快要住在仪元殿了。
他越忙,苏语怜便越高兴。自从那日被他狠狠欺负了之后,她时不时还会做噩梦,梦中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见他忙得抬不起头来,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但她还没高兴多久,便有几个小太监,轮番搬着一沓一沓的奏折进了未央宫。
苏语怜傻眼了,眉心颦蹙,指着那堆成小山的奏折,“这是什么意思?”
小太监弯着腰,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摄政王千岁说:既然太后娘娘有意替本王分担政事,便先将这些折子批阅了。若是太后娘娘有任何疑惑不解,可派遣宫人传问本王。”
她强笑道:“行,回禀摄政王,哀家一定会好好替摄政王分担的。”
小太监一走,苏语怜的笑容便垮了。
夏望的关注点却又偏了,好奇地凑上来,疑问道:“小姐,摄政王这么放心您?将这么多折子都送来给您批阅,难道不怕……”
她白了夏望一眼,冷笑道:“你以为楚琅是傻子吗?”她随手翻开了一本奏折,“年关将至,各地大大小小的奏折群魔乱舞,大部分都是些废话。他想必是捡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送来我这里,将我当作苦力来差使。”
夏望在一旁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小姐,您也别老是把摄政王千岁想得那么坏吧……哎呀!”
苏语怜抬起手便敲了她一下,“你跟楚琅很熟吗?胳膊肘往外拐?”
夏望不敢顶嘴,默默退到一边磨墨。她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那一夜摄政王抱着自家小姐的样子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物,如此小心翼翼。而他看小姐的目光,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苏语怜不知小丫鬟心里复杂的想法,她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坐到案桌前,翻开奏折,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离了楚琅的指导,她下笔便迟疑起来,尽管只是些鸡毛蒜皮之事,也要斟酌一番,才郑重地写下每一个字。
如此折腾到日暮时分,她才堪堪批阅完一沓。晚膳传了上来,她一边用膳,一边便命人将批阅完的奏折先送去仪元殿,仿佛案桌上的奏折少了一些,她心里便好受一些。
可一顿晚膳尚未用完,送奏折去的小太监又抱着一小沓的奏折回来了。
“太后娘娘,摄政王说这些折子都是有问题的,劳烦太后娘娘重新批阅。”
苏语怜将银筷啪地一声扣在桌子上,皮笑肉不笑道:“摄政王可曾说过,这些折子哪里出了问题?”
“这……这个摄政王未曾说过……”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道。
“行。”她应了一声,饭也不吃了,回到桌子前继续批阅,批完了就命小太监再送过去。
可某人就像是跟她杠上了,不一会儿又把她批好的折子打了回来。苏语怜气得差点没把朱笔折断,想来想去,坚定地认为楚琅一定是故意折磨她。
她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带上奏折,哀家要亲自向摄政王讨教,这几本奏折到底该怎、么、批、阅。”
凤辇很快便落到了仪元殿前,苏语怜脚步轻而快地朝殿内走。门前守着的太监见了她,立刻跪地行礼,被她直接打断了,“摄政王可在里面?”
“回太后娘娘的话,摄政王千岁在内殿处理朝政,只是——”
“在里面就好。”苏语怜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毫不客气地上前两步就要推开门。
“太后娘娘使不得!”小太监阻止的尾音被大力的推门声掩盖住了。
苏语怜的目光投进了内殿,只见楚琅面无表情坐在案桌前的椅子上,而一个身穿浅绿色宫装的女子正跪在他腿边。
许是她推门的动静太大了,那女子受惊地抬眸朝门口处看过来,怯生生的目光直直对上了她。
霎那间,苏语怜感到有一股无名火从脚底迅速地窜了上来,直烧得她太阳穴都突突。
“看来,哀家来的,并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