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肃尔最不缺的就是金钱,他愿意为自己浪费掉的这些时间付出双倍的报酬;余欢也坦然接受,在心里小心计算了下该归还祁北杨的钱还有多久凑齐。
——单单是周肃尔的这份兼职,再加上之前的积蓄,大概用不了四个月,自己就能够还清。
余欢松口气。
算算时间,正好赶在她去俄国之前。
这周五是祝华院长的六十整寿诞,按照惯例,在慈济院长大的孩子,还在霞照市的这些,都要回来一同聚一聚。
为祝华院长庆生,也照顾下慈济院的其他小朋友。
毕竟是民办的孤儿院,基本上都依靠各个志愿者的捐赠与帮助。
慈济院现在还生活着十个孩子,年纪大的已经在读高中了,年级最小的才五岁,安安静静的,不爱说话,也不同人亲近,只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奇地看人。
祝华院长为他取名叫做祝梁。
新的慈济院刚刚修建好没多久,祝梁就被人丢到这里。
监控摄像显示是一个穿黑衣戴大墨镜的女人,将他抱了过来,匆匆离开;已经上报给警方,但祝华院长对能够找到人并不抱有期待,这分明是蓄谋已久的遗弃。
再说了,被那样的父母带走,说不定还不如留在孤儿院生活。
至少孤儿院不会随意遗弃他。
祁北杨了解到祝梁的事之后,也曾请了医生为他检查,测试。结果都是正常,这孩子只是发育迟缓,口齿不清,也不爱说话。
余希也过来了,他气色并不太好,当祝华院长问起的时候,他只笑着说最近工作忙,加班多了一些。
祝华院长的病情恶化的厉害,现在基本上只能靠轮椅生活了;癌细胞扩散的太厉害,她的肝脏被割去了三分之二,仍旧不能够阻止。
现在只靠抗癌药勉力撑着。
医生说控制得当的话,乐观一点,还会有上两年的寿命。
上次见她的时候,祝华院长虽然也坐在轮椅上,但绝对没有这样虚弱。
瞧上去像是将枯的树叶。
余欢叫她的时候,祝华只微笑着摆了摆手。
她虚弱到几乎连胳膊都抬不高。
祝嫣眼圈红红,私下里同余欢说:“我母亲她不肯吃药,她说那药太贵了,而且不舒服……”
那些抗癌药的确会有某种副作用。
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它对正常的细胞也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这令祝华感到深深的不适;服药一个月后,祝华就拒绝服药——
比起这样靠昂贵的药来维持生存,祝华更愿意好好地享受完剩下的生命。
祝华院长一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她决定的想法谁也改变不了。
祝嫣找余欢过来,也不是想请她说服祝华,而是为了另一件事。
“祁先生前不久过来了一趟,”祝嫣担忧地看着余欢,“他留下了一大笔钱,但什么都没问……程先生之前也过来,嘱托我不要多说,尤其是你和祁先生之间的关系。我很怕,小桑,咱们惹不起这样的大人物……”
余欢握住她的手,软声安慰:“你别担心,这事快过去了。”
讲给祝嫣,也是讲给自己。
下午余希去超市买食材,余欢同祝嫣一起将整个孤儿院打扫了一遍,被褥床单都丢进洗衣机中洗,几个孩子争着要去晾晒。
都说穷人家孩子当家早,余欢也在商场里见过类似年纪的孩童,会因为父亲不给买小火车而大发脾气又哭又闹。
旁人大概会觉着这孩子真熊,可余欢却羡慕这孩子能拥有家长的宠溺放纵。
忽然,一个小不点凑到了余欢身旁,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服。
余欢抱着枕头,正准备去晾晒,被小家伙扯住,仔细一看是祝梁,便蹲了下来,揉揉他脑袋,含笑问:“怎么了小梁”
小家伙直愣愣地看着她,抿着嘴不说话,只执拗地拉着余欢的衣角,把她往前拖。
余欢不想伤了他,事情也不急,便跟在他后面。
祝梁拉着余欢,从二楼的阳台一直拉到了慈济院的后门。
后门上了锁,隔着一扇铁栅栏,余欢看到了祁北杨。
笑容一滞。
天气播报初雪将至,他穿着黑色的外套,车子停在旁边,脸颊和耳朵尖都被风吹红。
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长时间。
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愣。
祁北杨率先开口解释:“我只是路过。”
嗯……
余欢勉强信了。
祁北杨的目光停留在她抱着的枕头上面,又看看她系的小围裙。
为了方便整理,她扎了个马尾,系的围裙还是牛奶站送的,上面印着一头黑白相间的奶牛,广告词硕大——喝我家的奶,孩子聪明又健康!
底下是醒目的一串电话号码,惊叹号格外引人注目。
祁北杨走近两步,问:“慈济院的资金筹备的怎么样了现在账户上的钱预计能维持多久”
账目是祝嫣在管理,余欢哪里清楚,只摇头说不知。
祁北杨又问:“大哥对你好吗”
余欢笑的温柔,假装自己仍在舞台之上:“很好,周先生一直是个很温和的人。”
祁北杨的脸色更差了。
良久,他才说:“那祝你们幸福。”
余欢觉着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谢谢。”
一直拉着余欢的祝梁在这时候终于说话了。
他艰难地叫着:“小裳唧唧,白嚷过过……”
口齿不清。
祁北杨皱着眉:“他说什么”
余欢听明白了,心里一紧,扯住祝梁的手,面不改色:“他说自己饿了,想吃锅巴。”
祁北杨慢慢地应了一声。
他错开步子,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摸出条链子来:“先前你落在我车上的,一直想找机会还你,但总是忘。今儿个正好记起来了——”
祁北杨靠近了被大铁锁锁住的铁栅栏,手掌摊开,里面是一根细细的银白色链子。
熟悉的吊坠。
余欢愣住了。
这吊坠还是自己同祁北杨出去玩的时候,在一家小店里买的,找店主借了刻字的工具,祁北杨刻的“桑”,她刻的“杨”。
祁北杨的那个不曾戴过,一直收在盒子里。那时候余欢还以为,祁北杨是不重视这段感情,偷偷地伤心了很久。
她的那根锁链断掉后也就随手放起来,懒得去修,也不想修了。
祝梁挣脱余欢的手,跌跌撞撞跑到栏杆前面,伸出胖乎乎的手想去触摸祁北杨:“锅锅,锅锅……”
余欢心惊肉跳,快走几步想去拉他;祁北杨却隔着栏杆,用力攥住她的手,往外面扯了一扯。
余欢被这一下扯的倾身过去,撞到了栏杆上。
抱着的枕头落在地上。
他沉声问:“请你回答我,这个吊坠上为什么刻着桑字。”
什么狗屁男朋友的名字,他可不记得周肃尔还有个诨名和桑有关。
余欢咬着牙:“买来的时候这上面就有字,我哪里知道。”
抵死不承认,谅他也没办法。
话音刚落,身后祝嫣的声音传来:“小桑,你跑哪里去了小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