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直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封闭器。
“对不起。”陆晚晚下意识的道了歉,转过身,对上了一双深如幽潭的漆黑凤眼。
那双眼撞上她的瞬间,掠过惊讶的、锐利的微光。
但很快,便连同从他额上滴落下的鲜血,带上了冷漠。如同出鞘的、夹杂着嘲讽的刀锋。
……
顾训庭只扫了她一眼,便垂下了眼睫,淡淡移开了视线。
陆晚晚被他这样的目光看了一眼,脊背有点发凉,片刻的愣怔后才注意到面前兽人的样子,瞳仁瞬间紧缩——
顾训庭一头细碎的黑发,从额角蜿蜒下细小的血迹,低落下来,将他整张脸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看不清长相。他身上是一件黑色的披风,边沿却明显是人为划开的痕迹。
陆晚晚从披风被划开的口子里,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扎进肉里,泛着银光的金属碎片。
他的双腿不自然的弯曲着,黑色的长裤上是被拖曳磨破的痕迹,右腿像是断了,踝骨裂开,上面沾着还没擦干净的脏污,没有用力的拖着。
左腿的状态也很差,小腿上埋着几根贯穿的长刺,都已经生了锈,颤颤巍巍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瘫软倒下。
顾训庭坦然面对着自己的狼狈,只是脊背已经停止,长睫一揪一揪的,被淡蓝的光打下阴影。
看着银白色的封闭器底面,散落着许多沾血的细小的金属碎片,陆晚晚手有点抖,心里紧张的情绪完全消散了,只剩下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和感同身受。
地上的碎片,是他自己□□的么?
陆晚晚腿弯有点软,脑袋也有些眩晕,穿过来三月余,她就没见过这么惨的兽人。
这样的伤势,一定是如同万蚁啃噬般、麻木又痉挛的剧痛。
一定很疼、很疼。
比她之前饿肚子的抽疼,痛苦难捱上千万倍。
陆晚晚看着那几根穿透了他左腿的长刺,眼眶有点酸。
她停在他面前长久未动,影子和他的重叠,像是黏在一起,顾训庭余光掠过,觉得十分不自在——
怎么,要开始嘲笑他的狼狈了么?
还是要像之前那些自然雌性一样,当他精神力暴动,浑身是血的被押着从机甲里爬出来时,被卫兵护在安全的地方,眼底盛满惊骇恐惧和毫不掩饰的嫌弃、高高在上的辱骂他的血脏了她们的眼。
顾训庭着强撑着站直,想到这些痛苦的过往,面色阴郁,脑海里稀少的精神力又开始暴动。
他痛苦又嫌恶的想要避开陆晚晚的影子,扶着封闭器的墙壁,脚腕一阵刺痛,再也没办法维持站立的姿势,滑倒在地上,宽大的掌在银白色的封闭器上留下了五道血痕。
“!”
见他滑了下去,地面上又渗出新的血迹,陆晚晚有些手足无措。
她想帮他。
视线触到一边泛着冰冷银光的封闭器按钮,陆晚晚在周围封闭器里兽人们震惊的目光中,三步并两步,快速跑到按钮边。
她心脏跳得有些快,却依旧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甚至都没有看上面浮现的介绍一眼。
有些尖锐的机械音从之前被顾训庭扔在地上的铁牌上响起,被苦难磨平了大半倨傲的前元帅大人,罕见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微仰起头,半边世界都是鲜红色——
那个三个月前出现在荒芜星门外,被帝国捧上了天的小雌性,正颤巍巍的伸手指了指自己。
她声音略微发着抖,却依旧坚定,“我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