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学松是前年冬天出的事,小姨隔年夏天嫁过去,腊月就闹离婚,曝家丑,斥骂梁学松是人渣,是败类,是自作自受。
她一个小村姑,势单力孤,詹春雷还在静默期,沙雕爹的影响力只限于芦庄那一亩三分地,波及不到沪城。
朱堇是她的天然盟友,是敢于公开diss梁家人,撕破脸皮支持她的那种铁瓷。
不考虑朱堇这么做的动机和私心,支持力度max。
时至今日,小姨已经彻底摆脱梁家人,嫁入高门。
朱堇还待字闺中,巴望着攀上卢南樵这种高枝,她不容许自己的名声有任何瑕疵。
“势利眼”、“无情无义”这样的污名,她沾都不能沾。
必须是前男友品行败坏,劈腿约p,闹出人命,被调查队盖戳处分。
白纸黑字,无可抵赖,她耻与为伍,唾而弃之。
在怼梁家人这件事上,朱堇和阮红菱是一个战壕里的,一起背靠背战斗过,拥有一个永远的共同敌人,互相为对方的品性背书。
友谊的小船,说不翻,就不翻。
甘露想透这一层,百味杂陈,跟着卢南樵一起进了剧场。
今晚是娘子军最后一场,“我男神”还在,女主演换了,其它几个戏份比较多的配角,也做了调整。
甘露猜测这又是一场风暴,不关已事,静默看戏。
坐稳以后,她特意往前排中间位置看了几眼,没发现卢爸。
“他……出差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卢南樵说得含糊,甘露也不在意,问他:
“朱堇干嘛非要跳娘子军”
八部样板戏,她跳哪个不行,非得一根筋选娘子军,还一跳就是七年。
以甘露的眼光,娘子军的风格,明显不适合她,不适合绝大多数“业余爱好者”。
从头到尾,苦大仇深,铿锵有余,柔美不足。
一群妹子舞刀弄枪,在革命年代值得歌颂,在舞台上用芭蕾形式表现,就不讨巧,不如折花摇扇好看,非常考验艺术造诣。
像今晚登台的,个个都是专职演员,功底扎实,技巧娴熟,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让人沉醉其中,是一场视觉盛宴。
朱堇这种业余爱好者,就尬了,天赋、悟性、技巧都不够,短板分分钟暴露。
甘露的看法,卢南樵深以为然。
傍晚的时候,他跟朱堇说自己不care芭蕾舞剧,真不是敷衍,确实算不上多喜欢。
十点一刻,舞剧谢幕,甘露还意犹未尽,他已经拉着人往外走,不让她有机会冲上台去亲咪男神。
甘露不满,抱怨,原地尝试立足尖。
原主没有练过舞蹈,她虽然练过几年,没有身心如一,分分钟出洋相,踢腾着手脚要栽倒。
卢南樵赶紧扶着她,不让她玩这种危险游戏:
“傻丫头,芭蕾是足尖上的艺术,也是一门残酷的艺术,它不符合人体科学,大部分芭蕾舞演员,腿脚都有暗伤,你已经十六岁了,再想学有点晚,真的喜欢,以后常来剧院看别人跳就好。”
甘露嗯嗯。
她刚刚一时兴起,差点崴了脚,痛得吸气。
卢南樵担心她想学芭蕾
这个真没有。
“我听姑妈说过,她的小弟子因为改行跳芭蕾,趾甲脱落,脚背骨折,走路都走不稳了,被撵去食堂打杂。”
“你姑妈的弟子,也是昆曲演员吧改行是没办法的事,这个剧目被判定是毒草,是糟粕,谁唱谁倒霉。”
“什么糟粕,明明就是天子重文章,不懂文章的都倒了大霉!”
甘露说得愤懑,卢南樵笑而不语,提醒她:
“过几天就开学了,你不能再住11号院,把你的那套芭蕾舞图辑,留给姑妈解闷吧,她好像挺喜欢这个的。”
“已经拿给她了,她熬夜看完,没事就照上面的动作瞎练,打发时间。”
这是革命样板戏嘛,军管队的人见了,也挑不出毛病。
有她带动,一大群资狗跟风,媲美后世广场舞的劲头。
……
出了三伏,过了处暑,八月底的时候,实验中学喜迎新生。
甘露提前一天,把行李搬进学生宿舍。
条件还不错,六人间,上下铺,她睡在上铺,韩小梅睡下铺。
注册、缴学费、领新课本……
一整套流程走完,迎新大会也开过了,胡芳菲还不见人影。
韩小梅奇怪,问甘露:
“不是说她傍上一个花花太岁,弄到了一个借读名额嘛,黄了”
甘露也懵,怀疑跟姜文松被羁押有关。
隔天见到卢南樵,一问果然如此。
姜文松那天在市图“耍流氓”,旁边坐着好几个年轻人,全程围观了他大放厥词。
他被羁押,有蜀黍亲自过来图书馆,把他那段荤话一字不漏地记录在案。
调戏甘露板上钉钉,被他拎出来跟甘露作比较的胡芳菲,也被扒得底朝天。
堃县距离沪城,一百多里路,人来人往,藏不住秘密。
胡家没垮之前,在当地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一夜坍塌,“塌”地姿势又那么清奇,轰传百里。
都知道这件事跟“风雷指”的草头司令高举有关,高举又刚在沪城闹了那么大一场风波,话题热度烫手。
胡芳菲不走寻常路,暑假跑来沪城,跟姜文松打得火热,时不时出双入对,不管别人背后怎么嘲讽,她目的达成,眼前的难关熬过去了。
一根绳上俩蚂蚱,姜文松被羁押,她也被推上风口浪尖。
葫芦妹秒变“木头妹”,在姜爸面前挂了号。
来实验中学“借读”的好事,凉了,又没脸回堃县一中,小狐狸精一个,滞留沪城,用脚趾头想也没好事。
姜家低调处置,帮她疏通了关系,去姑苏投奔亲戚,进了当地的铁路文工团。
甘露惊讶:“她……没什么才艺呀”
“演话剧。”
卢南樵难得露出嗤笑:“不结巴就行,才艺等别人慢慢教给她,都进了团,还能再撵出来”
甘露默然。
葫芦妹从前心心念念想进文工团,为了这个目标,敢夜撩卢南樵。
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心想事成,真的进了团,铁路团也是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