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桦树林不远的一户农家里, 蓝烟和沈潆比邻而坐,两个人手边各有一杯苦茶,交谈得很少。这是当初收留兀术的那户农家,因为蓝烟对他们有恩,所以他们也乐得腾出地方。
院子里有一棵枇杷树,树叶繁茂, 遮挡住庭前的日光。
过了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沈潆立刻站了起来。
裴延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昆仑。他们两个都很高大, 尤其是昆仑, 一进来,整间屋子都显得狭小了。
沈潆看到裴延无恙,松了口气。在计划实施以前,她也无法确保万无一失。毕竟裴章的城府太深,会怎么暗算裴延,她实在是想不出来, 只能把能准备的都准备上了。
裴延走到沈潆的面前, 按住她的肩膀。如果不是蓝烟也在这里, 他肯定会狠狠地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女人。叫青峰护送她们到大同去,她反而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将来他们的孩子长大了, 若是像她一样,他真的要伤脑筋了。
“看到侯爷无恙,我也就安心了。狗皇帝这么多年果然一点都没变, 看什么人不顺眼,就要设法除去。”蓝烟在旁边闲闲地说道。她看出裴延和沈潆眼睛里的花火,故意不走。毕竟她孤家寡人一个,这两个成双成对的,不能让他们太得意了。
“他又故技重施,想给我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还让御史跟从。”裴延扶着沈潆坐下来,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看向沈潆“那些炸响的烟弹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只有营才有那种东西。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蓝烟摊了摊手,目光促狭“我只是照沈潆的吩咐行事,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托的还是高家的关系。至于沈潆是怎么知道的,你自己问问她。”
沈潆知道自己早晚得坦白一切,但眼下还不算真正的安全了,所以只道“这个以后再说。裴皇帝弄出这么一出戏,想名正言顺地杀掉侯爷。现在侯爷虽然逃了,但变成通敌叛国之人,再要起事,师出无名,反而会让皇帝抓住把柄,引得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蓝烟嘲讽道“我以前真没看出,厉王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裴章还是厉王的时候,每回宫中大宴都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也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连累沈潆也跟着坐冷板凳。但蓝烟不太在乎这些,反而是喜欢跟沈潆他们坐在一块。大概对于皇室来说,他们都是格格不入的一类人,所以在蓝烟固有的印象里,厉王是个老实而又胆怯的人。
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在大业掀起了惊涛骇浪,以微薄之力战胜九王,并扫清所有的障碍。先帝至死都没想到,皇位竟然落到这么一个谁也不看好的人身上。
“大智若愚吧。也许你从前就没认清过他。”沈潆看了蓝烟一眼,“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想报仇,这个局面恐怕是报不了了。”
蓝烟知道沈潆在激她,神色严肃了几分“靖远侯是怎么想的”
裴延在旁边看着蓝烟和沈潆之间你来我往的,有种错觉,这两个人似乎认识很久了,彼此还很清楚对方的底细,因而有种旁若无人的默契。可是沈潆怎么可能认识蓝烟这样的人物他的女人,本身就是一个大谜团,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但现在的确不是深究这问题的时候,听到蓝烟询问,他沉默了一下“需要证明他陷害我,而我是无奈反抗。这事,要让朝中的人办。”
沈潆几乎立刻想到了李从谦。但是李从谦的官位太低,恐怕在朝中说不上话,谢云朗人在西北,也帮不上忙。想来想去,似乎只有高泰合适。但高泰又凭什么帮他们呢放着好好的阁臣不做,难道要帮一个在众人眼里的乱臣贼子那等于拿高家的前程去赌。
“侯爷,我有个想法。”沈潆按住裴延的手背。
裴延点了点头,示意她说。蓝烟也看了过来。她注意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跟原来沈潆与裴章的的确不太一样。裴章和沈潆在一起的时候,沈潆像是一个跟随者,永远站在他的身后。而裴延和沈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是并肩的战友,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彼此的那种关系。
蓝烟好像有些明白,沈潆放着堂堂的皇帝不要,放着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做,而要跟着一个落魄侯爷的原因。
两个人之间,爱固然重要,信任和尊重同样重要。
沈潆说道“前些日子,李从谦跑到谢家别院来,告诉我皇上要杀你,要我做准备。他胡言乱语地说相信我会做皇后,所以才要帮你。既然如此,让他去说服高大人,想办法将侯爷的罪名洗清。他这个人有野心,想要立奇功,侯爷不妨许他一个大官,他自然会奔走效力。只要他足够小心,不被皇帝发现,那么对他来说,并没有坏处。”
“这是个办法。”蓝烟抢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