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禽择木而栖,相投不足为奇, 奇的是, 破天荒头一遭这是个女子, 一年不过十六的女子。
震撼, 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傅缙倏地站起。
宁王亦同时站起,他几个大步上前,俯身亲自扶起楚玥,“好极好”
短短一瞬, 心念电转,已大喜。
原不过欲一试深浅, 谁料楚玥巾帼不让须眉, 当场投向了他。
意料之外的大喜。
宁王不忌讳男女之嫌,亲扶楚玥以表重视, 他大悦:“得卿相助,孤心极慰”
樊岳等人回过神来,纷纷叫好,花厅内气氛极之热烈。
“谢殿下赏识”
楚玥心脏跳动极快, 浑身血液仿佛俱往头上涌去。
身侧有一道不可忽视的目光,她侧头看去, 傅缙正一瞬不瞬看着她。
“玥娘来,他们都是孤之臂膀。”
宁王亲自为引见, 头一个,正是傅缙。
这完全不是因为傅缙是她的夫君,从今天起, 傅缙也不仅仅是她的夫君。
“承渊掌京中诸事,玥娘日后遇事,不拘大小,告与承渊即可。”
傅缙是京城乃至整个关中的主事者,掌至关重要之地,统明暗一切事务,乃宁王头一等心腹。
楚玥肯定不会离开京城的,那自然就归到傅缙手下去。
宁王捋了捋颌下短须,又笑:“平日,你二人细细商议也是便宜。”
可不是么这夫妻俩呢。
诸人和楚玥早相识,耳畔立时一阵起哄的笑,厅内气氛更热。
楚玥看向傅缙,忽抿唇一笑,正正经经抱拳一礼:“久仰大名,请傅将军不吝赐教。”
她的拳落在傅缙掌上,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深邃黑眸,他一托。
“傅某本分。”
宁王大喜,立即设宴,以示欢迎。
楚玥也干脆,宴散后,她马上表示,先前各消息点略有调整,她还存着底,正好取来让宁王一观。
傅缙送她回去。
穿过黝黑的地道,青木已在等着了,楚玥去了那边太久,他险些按捺不住去寻。
“青木,你把之前新拟的信报册子取来。”
这是大事,自然要告知青木等一众心腹的,傅缙遂缓步出了外书房,立在中庭,将空间让出来。
楚玥简单把方才的事略说了说,着重表示,她看宁王英明卓绝,有潜龙之势,决意相投。
开头那小段不大愉快的,她省略了,只青木听罢还是神色凝重,“主子,可是宁王胁迫于你”
无怪他这般联想,实在太凑巧了,有申元之事在前,而这宁王,目前真看不出有何优势。
楚玥有些口渴,行至窗畔的几上倒了盅茶连喝几口,回头见素来内敛的青木此刻眉目冷肃,眸中锐芒乍放。
她忙安抚:“并非,是我主动相投的。”
楚玥保证:“真的。”
青木神色才稍缓:“只这宁王”实在不出众。
为什么呢
他视线一转,看向窗外,庭院中的傅缙长身而立,正负手看着这边,他眉心一蹙:“可是因为傅世子”
他急道:“可是因为傅世子与楚家有何不妥,您不得不投宁王以应变”
楚玥讶异。
青木知道傅缙和楚家之仇
但转念一想,也不足为奇,自己赴京后一连串的布置,楚姒和邓州是重点,这些都是青木亲手安排的,就算他从来不问,猜到也是不难的。
青木难掩忧心。
她轻声道:“是,也不是。”
楚玥抬头看青木,很认真对他说:“我想我是愿意的。”
她阖了阖目。
她没忘记先前的那种战栗,仿佛淬于冰与火之中,仿佛极炙,又仿佛极冷,连血脉都在颤抖,所有外物都在那一刻都悉数离她远去。
前所未有。
若仅仅因为仇恨,不应如此的。
毕竟在未获悉全部真相之前,她也曾拟定过化解方向,那时远没现在的困难,前路看着还要光明许多,但当时她却十分冷静。
不似方才。
楚玥不禁抚了抚心脏位置。
方才她分明感觉到,有什么苏醒了。
楚玥想,她知道这是什么。
因为她曾经有过类似的感觉。
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被心仪学府录取,万众瞩目下登台领奖,表彰升职事业再攀高峰的那一瞬。
楚玥轻声说:“青木,你知道临光侯吗”
临光侯,名裴凌,本朝开国功勋也,微末时追随太祖,辗转南北,大梁朝开国后,得封侯爵。
此人有一个非常特别之处。
她是个女的。
没错,一十七岁的裴凌遇太祖,极善相术,智谋超群,她辅助太祖多年,打下一片锦绣河山,至开国封侯,年方二十五。
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她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中建功立业,闯出了一番天地。
男与女,在她身上已不再重要,因为她是裴凌,古往今来第一个因功诰封的女侯爵。
楚玥从不敢奢望裴凌的成就。
却很羡慕她的人生。
如这这世间的男子一般,有事业,有理想,并且为之不懈奋斗。
楚玥当然也明白,这不是聪慧就行了,还要机缘,明主时势,缺一不可。
临光侯,这个她梦境中仰视的人物。曾经楚玥想,这辈子要是能这样,她甚至不介意在奋斗中失去性命。
然梦醒后,她无奈屈服于现实。
有慈爱父母,有丰厚的陪嫁银钱,寻一个差不多的夫婿,生儿育女,当个悠闲的贵妇人,直到老死。
这是楚玥曾接受多年的现实,只扪心自问,她真的甘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