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白俊飞说,“如果余瑛――假设是余瑛――安排了一个人做伪证,她大有可能准备一个做伪证的梯队,姚仙芝倒下,第二个姚仙芝又站出来,直到把yoyo钉牢在监狱里。”
甘砂冷眼道:“你的意思是袖手旁观,什么事也不做,眼睁睁看着他被定罪判刑”
白俊飞不知为何眉头皱了皱,似乎真有点那么个意思。
甘砂不知生气还是失望,垮过他支在茶几边的长腿往外走。戴克也站起,说:“我和你一块去。”
她后头一声叹息,白俊飞也起来,腰还没完全直起,说:“好吧,我也去。难得老克主动去看老相好,我得围观一下。”
戴克横了他一眼,甘砂愣了下,“真的”
“春风一度呢。”白俊飞点着头,人已走到戴克身边,后者退了一步,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哎哟――”白俊飞夸张哀嚎,捂着屁股滑稽地跳起来,“真的老克,如果她不是‘红厂’老板娘也许你们真能成一对呢。”
看他那么用力调笑,甘砂却一点也笑不起来,总觉得这出戏还差些角色,不够灵活生动。
白俊飞叫完脚底抹油开溜,冲往门边时,表情和双腿一齐刹车,目光越过甘砂和戴克的肩头停留在后方。
戴克和甘砂不约而同后望,只见图图不知几时出来,站到了门边。
“我就在这里呆着,哪也不去,”她指甲抠着坚硬的门框,声音一如之前带着歉疚的低弱,“等你们回来。”
甘砂没说什么,眼神只停留到她说完,扭头往白俊飞身边走。戴克于心不忍,回了句:“好好锁着门,有事打电话。”
白俊飞交替看着姐妹俩,嘴巴动了动,想起戴克的叮嘱,没有掺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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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红厂”的招牌亮着神秘的红光,诱人深入。
“等哪天那个绞丝旁的灯坏了就有点意思了……”白俊飞从后面说,这趟仍是甘砂坐驾驶位,两个男人隐在后排阴影里。
这下连戴克也摸不着头脑瞪了他一眼,白俊飞讪讪解释:“我只是想让大家别那么压抑……”
甘砂依旧不客气点评:“算了,你不合适讲冷笑话。”
白俊飞脖子一梗,不服气般:“那谁合适”
话音刚落开始嫌自己嘴快,最适合的那个小家伙,已经飞去了其他地方。当下自恼又自责,不但没有分摊半点忧伤,反而弄巧成拙雪上加霜。那句“抱歉”刚要出口,话头被戴克抢了过去。
“其实它本质上也算一个‘工厂’,只不过‘加工’的‘产品’有点特殊,”戴克倒了烟出来,散给白俊飞一支,因窗户没开,香烟暂时只在指间转动,“如果控制姚仙芝的人是余瑛,你们有没想过为什么偏偏找上她”
白俊飞感激他化解难堪的默契,接口道:“它是个非常适合‘种太阳’的地方。”
话毕,三人目光不约而同停在那耀眼的红色轨迹上,两个字潦草至极,几道笔画像是谁用匕首胡乱刮伤了黑夜,渗出红莹莹的血。
甘砂解开安全带,准备推门下车,“我进去瞧瞧,你们不宜抛头露面,在这等我下。”
“噢噢――”白俊飞扶着驾驶座椅背,夹烟的手指往她肩头方向点了点,似要磕烟灰般,“你不觉得,我们两个男人进去比较合适”
甘砂侧头,把他的手拂开,堆出一个客套的假笑,“太合适了,我怕你们意乱神迷误大事。”
砰的一下关门声成了她的句号。
白俊飞看了看被她碰过的手,烟塞嘴里,边伸手朝戴克要打火机边含糊道:“听到没,说你呢。”
戴克拉开半扇车窗,自顾点烟,打火机在手里把玩也没递给他,还是白俊飞自己扒过去。
“你是不是已经放弃了”待白俊飞烟头猩红亮起,戴克转头冲着窗外吐一口烟,语气寻常得仿佛叫停路过的小贩买一个鸡毛掸子。
白俊飞猛吸了一大口,再开口语气全没了刚才那副胡说八道的敷衍,“我还是坚持刚才的看法,在找证据这事上,我们铁定干不过一个想把yoyo往死里整的人。何况啊,这事真是他干的洗不清。”
“你能看懂的小征未必看不穿,但他应该没有立刻认罪的念头吧。”昏暗掩饰了他眉心的皱纹,语气里的烦恼却无处可藏,“他就想跟余瑛耗到底,看看她还有什么法子整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的就是他。我他妈警告过他别在女人身上摔跟头,这浑蛋没给我听进去。”
白俊飞往他的背抚摸两下替他顺气,“感情这事要能控制,就不是感情了,那是自来水。你想想你跟仙芝姐姐都有过刹不住车的电闪雷鸣――”那边凌厉眼风扫过,白俊飞触电般收回手,往窗的方向甩了下脑袋,“yoyo在里面我们帮不上忙,总不能叫那位姐孤身一人入狼穴吧我们盯上的香饽饽,其他人肯定也觊觎着。”
戴克拉开面包的滑轨门下车,烟头踩灭在地上,顿了顿有点发麻的双脚,“里头那位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律师联系过我了。”
白俊飞也丢下烟,推合车门,“他什么时候请好的律师”
戴克一声冷笑,看来的确不知情,白俊飞低声骂一句,跟着他的步伐往马路对面的酒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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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厂”的音乐、灯光和人声依旧生生不息,不知疲倦。踏入那一瞬,不知年岁的恍惚感强烈冲击了她,似乎跟以前进来的没有分毫差别。只不过此次进出都仅剩她自己一个了。
甘砂绕过卡座和舞池,坐到吧台的高脚凳边,招徕酒保要了杯酒。趁他调制期间问他们老板娘在哪,她是想谈生意的。
面对如此拙劣的借口,酒保似见怪不怪,说:“怎么今晚那么多人来找我们老板娘啊,她没来,几天没来了。”
甘砂听出不寻常,问:“哦还有谁啊说不定是我同伴先来了没通知我。”
酒保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笑说:“不太像。”他下巴悄悄示意隔了一个舞池外的卡座前排,“那个平刘海短发黑裙的美女,看到没还有隔了两个卡座那位白头发的帅哥。”
甘砂循着他的视线扭头,好巧不巧对岸也投来几道视线,金莉慢动作摸了摸大腿外侧,而蓝雪峰也稍稍前倾上身,挠痒似的摸了下后背,两处都是绝佳的藏武器的地方。
甘砂转回身冲酒保笑笑,“多谢了,果然是熟人。”
酒保把调好的酒端上给她,又忙着去招呼新来的客人,“老板,要喝点什么呢”
“跟这位美女一样。”一道熟悉的男声道,甘砂瞥了眼,那人还穿着一件枣红色的短袖polo衫,跟批发了七天装一样。
这下好了,连这位都能在此“碰巧”遇上,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不知隐藏了多少双盯梢的眼。
看样子要炖一锅大杂烩。甘砂轻轻咋舌,“这款酒口感比较激烈,比较适合年轻人,劝您谨慎尝试。”
说罢像躲避骚扰一般,甘砂端着酒坐到了几个空位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