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征思忖片刻,赞同地点点头,指尖踩着节奏敲桌子。
甘砂垂眸凝神,盯着那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蓦然一笑,扔开账本说:“不想看了,回家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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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余力可甩开保姆的手,跑进大门,路过时更明目张胆做鬼脸。
这小孩记住他了,游征第一个念头。他冲他一笑,猜不出他有怎样的小名,只好说:“余力可早上好。”
余力可也许没料到游征能记住他名字,讶然嚯了声,溜了。
中午,游征闲来无事去了一趟“秘密基地”,没碰上人。哑然一笑,不知该欣慰还是失落。
午觉后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家长,参加园里的亲子游戏。游征逐个辨认,事实证明他的直觉,余瑛没有露面,连接送的保姆也没有来。
“你妈妈没来呀”老师问余力可。
“嗯……”他闷声应道,已经不记得第几次在这个问题上肯定又委屈地点头。
“那你阿姨和叔叔呢”
我讨厌他们,不想他们来。没出口的心事憋成了眼眶里的湿润,余力可挣开老师,跑进同学中间去。
昨晚,他打电话给他妈妈,请求她参加学校的活动。
“妈妈忙,让阿姨或者叔叔陪你去。”
“他们不一样,我想要你去……”
余力可基本见过同学的妈妈,但他们都没见过他的,这让他很没底气。
他妈妈坚持,他更固执,拉锯战到最后,连一向温和的妈妈也不禁发飙――虽然温和很多时候只能在电话里体会――让谁也不要陪他去。
余力可很快尝到这一刀的苦楚。
亲子活动第一个活动是孩子和家长分坐操场两端,歌声结束,孩子奔向家长。
余力可一直在神游,没听清游戏规则,跟着做完最后头顶比心的动作,身旁同学如豆子在操场上散开,奔向他们的爸爸妈妈,他也不知所以屁颠颠跟过去。等同学都进了父母的怀抱,余力可孤零零站在队伍外,像掉队的大雁。
孤独刹那间击倒了稚嫩的脊梁,他瘪嘴,无措四顾,眼泪在打转。
“余力可――!”
耳熟的声音越过别人的笑声而来,坚定又温柔,他循声望去,在“秘密基地”认识的那个大朋友在操场边缘蹲下,朝他张开双臂。
余力可想也没想,大步奔向了他。
他起飞,旋转,周围嘈杂不再,他听见自己的笑声。
余力可勾着他的脖子,不愿下来,也说不出什么,就一个劲傻笑。
那位大朋友也差不多一个样。
老师赶过来,为自己的疏忽不好意思,看两人亲昵的样子,顺势留游征陪余力可参加活动,保安部那边她来打招呼。
余力可点头,游征也理直气壮抱着他归队。
余力可这外援太引人瞩目,参加的项目不是第一也是前三,乐得余力可合不拢嘴。
旁边的年轻妈妈偷偷打量游征许多回,虽然制服表明游征身份,但还是忍不住笑着问:“余力可,今天谁陪你来的啊”
游征心中腾起期待,好奇他怎样形容自己,但也做好心理准备,可能只是最平常不过的“叔叔”。
余力可老气横秋说:“我的好朋友。”
“……”
惊喜如黑夜里爆开的小小烟花,虽然无法点亮夜空,但也很美、很真实。
活动结束后,余力可跟游征商量,“那你下次还来陪我玩好不好”
小孩期待的眼神轻而易举勾出了他的承诺,“可以啊。”
余力可伸出小手指,游征勾住他。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童音稚嫩,口吻郑重。
游征看进那双轮廓熟悉的眼,“一百年不变。”
他跟他击掌告别。
直到出了幼儿园,细腻的触感似乎仍攀附在他的小手指上。游征莫名低头看了眼,笑着往小区外走。
闭着眼也不会走歪的路,游征越走越慢,最后脚步一滞,停在小区门口,敛起笑容。
路边停着一辆拉风的摩托车,更惹眼的是车主。一个女人跨坐其上,长腿撑地,轻轻抛弄着头盔。人美是美,美中又带着不容侵犯的冷漠,让人不敢轻易看第二眼。对方却冲他莞尔,显得更加不真实。
“下班了”甘砂戴上头盔,声音被捂上,有点闷,“回家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