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走了一路,夜里寒气重,到底是冷的。
回到栖梧园,谢幼萝便和衣窝进了被褥里,整个身子都埋了进去,碧云见状,边点着暖炉边道,“姑娘跟三爷置什么气,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
谢幼萝隔着被褥嗡嗡道,“谁与他置气了,他不听我解释,我也不想与他继续说下去了,我这么点芝麻大的事,指不定他转身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去。”
碧云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姑娘这话倒跟小孩子闹脾气似的。”
暖色被褥一角露出谢幼萝一双澄亮的眼,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这双眼睛是会说话的,碧云看的不禁想她这姑娘真是个妙人,生来就该是叫人捧着宠着的,只是偏逢上这一连不幸之事,若是――她微叹,若是四爷还在,兴许也能夫妻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一番,她坐在床边,望着谢幼萝道,“姑娘,若是四爷没出那事,四爷定会宠着您,好好待您的。”
她这话头生的有些莫名,谢幼萝露出整张脸来,道,“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碧云道,“奴婢这是心疼姑娘呢。”
“没什么,现在我也挺好的。”
“也是,三爷虽不比四爷性子温和,好在待姑娘还是不错的。”
只可惜是看着四爷的份才这般,若是三爷自个对姑娘有意,那姑娘后半生也不必愁了,这么个大靠山做自己男人,走路都能横着了。
这又绕回了裴珩身上,谢幼萝背过身去,方才在被窝里闷了会,突然地就冷静下来了,这会细想一番,倒觉得是自己不识好歹了些,不说他收留了她在督主府住着,就是前一刻还叫她从赵祁手下逃了出来,而她却因为无法抑制的情绪甩了他的脸子,与他赌起气来,倒是有点没分寸了。
谢幼萝喃喃道,“我这是又得罪了他。”
这于他而言兴许是不起眼的小事,于谢幼萝而言却是耿耿于怀的大事。
“姑娘莫想多了,明儿一早去与三爷道明原委。”
谢幼萝点点头,也是,这会若是什么都不说,时间久了他怕是当真了,回头真要劝侯爷收了她做义女嫁给赵祁,也算是全了他对裴荀的允诺。
那时可就什么都晚了。
打定主意,临睡前叫碧云替她跑了一趟,回来道,“姑娘,三爷今晚宿在了侯府,听说明天才回来。”
“碧云,你说这三爷喜欢什么呢”谢幼萝这会到底是没底气那个,叫她空手去,还真怕没个开口说话的由头。
碧云是在裴珩院子里待过三年的人,虽未近身伺候过,但应当是多少了解一些他的喜好。
碧云剪了灯芯,屋内陷入一片漆黑,“三爷呀,”她摸了摸后脑,又道,“三爷喜欢收集佛珠,不过这些东西从来在三爷身边呆不长久,没几日便叫白越扔了出来。”
谢幼萝不禁想起自己那颗菩提珠,以及与裴珩初见时,男人在菩提珠上停留许久的目光。
这么一想,她怎么觉得自己那珠子是叫这人捡了去偷偷藏了起来
“一个男人怎会喜欢这东西。”
碧云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说三爷幼时在佛寺里住了几年,兴许与这个有关吧。”
谢幼萝一听便睡不着了,立时坐了起来,抓住碧云胳膊好奇道,“侯爷怎会叫他住进佛寺里去呢”
碧云这时候突然小声道,“奴婢都是听说的,也做不得真,姑娘当故事般听听就是。说完这才道,“永宁侯府二十多年前遭奸人诬陷,差点被流放,圣上旨意都在路上了,那时候正逢侯爷夫人生产,先后诞下两位公子,侯爷怕连累到两位公子便叫人秘密送进了佛寺里藏着,谁料途中其中一个公子叫贼人抢了去,多年后才寻了回来,没几日后侯府沉冤得雪,侯爷为了弥补被抢走的公子,恨不得是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他了。”
谢幼萝听明白了,叫人拐了去的便是裴荀,顺利送进佛寺里的是裴珩。
可便是要补偿,那永宁侯也没必要一直冷着裴珩,跟没有这个儿子似的。
碧云看出了她的疑惑,叹道,“兴许是觉得三爷命格不好吧,四爷被找回来的那年,三爷也被接了回来,结果没多久,侯夫人便无端大病一场,一命呜呼了,从那以后侯爷便冷落起三爷了。”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戏,谢幼萝不禁唏嘘,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她命格更差的,裴珩那事兴许只是巧合,偏生碰上了老侯爷这般信命理风水的人。
原来这王侯将相家的命也是讲究好与不好的,她越想越觉得裴珩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如此在这自幼没娘疼长大招爹恨的环境下,练就这般冷然孤僻的性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莫名地,她不由得想,这样的男人,恐怕很难有女人能走进他心里头吧,不然,也该是早就成家了。
她又顾自摇头,想起上次在寺里碰着的那个女子,嗓儿轻灵动听,能与他那般说话,在他心底头定是特别的。
“姑娘,姑娘。”碧云叫了她几声。
谢幼萝暗暗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回了神来,“我有些困了,明儿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