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不——”
伴随着傅今歌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饰演日军大佐杉山七郎的解良表情冷酷地勾响了手中的格鲁手枪。
装填了空包弹的道具手枪瞬时发出了逼真的射击声。
被两名日本兵群演死死按着,跪在地上,却依然倔强地抬头怒视“杉山七郎”的谢迟迟,应声感觉到胸前一震。
她知道,这是塞在戏服下的胶管火药,被剧组烟火师遥控引爆后,贴身防护的铁片传来的震感。
谢迟迟脸上殉道般的表情,也随之转为中弹后的痛苦隐忍。
炸点同时炸破了藏在她胸前的血袋。
避孕套里装填的,混合了食用红色素的蜂蜜水,随即迸溅而出,逼真地呈现出胸口中弹的效果。
在计家班众人的惊呼和悲痛中,修着两片小胡的“杉山七郎”冷哼一声,挥手示意士兵将已经委顿在地、奄奄一息的“宫小曼”拖走。
“卡,过!”
随后又补拍了几个镜头备用之后,牧导满意地一挥手,等候在一边的化妆师立刻小跑上前,先是给谢迟迟的嘴唇扑上一层淡青色的膏体,然后又给她的双眼滴上适量的散瞳药物。
紧随化妆师后,摄影师也将一号摄像机推上前,对准谢迟迟保持拖行姿势的上半身。
在牧导确认“action”的同时,场记立刻把横插进镜头前的小场记板咔地一合、一撤,摄像镜头便随着谢迟迟被拖动的轨迹,渐渐地给到她的面部特写。
透过镜头,只见“宫小曼”晶莹如玉的下颌上,还蹭着几滴自己的血。
一朵娇妍盛放的花,却被暴雨撕裂,零落成泥。
白与红的强烈对比,给观者带来惊人的美感。
拖行中,胸口的血污逐渐扩大,她还在急促地呼吸着,濒死的感觉令身体本能地产生抽搐。
镜头下,谢迟迟被药物麻痹的睫状肌,逐渐失去了调节的作用,那双深棕色的瞳仁在特写镜头下一点点失去聚焦,黑色的瞳孔渐渐扩大,澄澈的玻璃体,还倒映着蔚蓝的天空。
像破布一样被拖行的女孩,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只留下蜿蜒的黑色血迹。
伴随着牧导满意地叫“卡”,谢迟迟在《乱世名伶》中的全部戏份到此杀青。
“恭喜谢老师杀青!”
身边那两个扮演日兵的群演立刻松开手,不好意思地将谢迟迟扶起。
为确保逼真,拖行都是真实进行的,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谢迟迟忍着后背的不适,向所有人鞠躬致谢。
其余的演员们也纷纷高兴地为她鼓掌。
“恭喜小谢杀青,喏,红包拿好啰。”
牧乙大笑着上前,将一个厚厚的大红包塞进了谢迟迟的手里。
这是剧组的老传统,要给拍摄中“死去”的演员发红包,毕竟拍这种戏份是个晦气事,薄厚不论,图个吉利。
谢迟迟的双眼还处于散瞳状态,看什么都重影,只能晕乎乎地接过人生第一份压惊红包,露出羞涩的笑容。
三个月的戏就此结束了,也意味着她马上将要离开这个相处许久,磨合融洽的剧组。
一时间,谢迟迟感觉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
笑着笑着,不由得湿了眼眶。
……
……
作为剧组第一个正式杀青的主演,谢迟迟当晚也收获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杀青送别宴。
有财大气粗的盛宸娱乐撑腰,剧组也没给金主爸爸省钱,直接在酒店大开酒席,数得着、有空闲的剧组人等来得是七七八八。
菜品丰富,酒水管够,大伙儿借着杀青这个由头,尽情地宣泄这三个月来的辛苦。
酒酣耳热之时,牧乙不禁像对待自己孩子那样,揉着谢迟迟的头道
“你这丫头,好样的!以后也要这么好好演,听到没有?”
这位满面匪气的文艺片大导,虽然喝到脸膛通红,倒是依然神智清醒,随后又压着声音,与谢迟迟推心置腹道“就凭我这回让宣传不要脸地蹭你热度,你都没一点不乐意,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是真的心眼好。告诉你,圈里如今就缺像你这个年纪的女演员。要知道,梁婴这一波老帮菜都年纪大了,没嚼头啰,就算演技再精湛,也渐渐演不了少女角色,倒是叫你赶上这青黄不接的好时候了。”
“我还听说,你这次回京打算回北影好好学习?”牧乙从谢迟迟那得到确认的答复后,高兴地一拍大腿笑道“好丫头,这就对了嘛!你可不能像那些小丫头片子似的,好高骛远,没那三两三,还总是挖空心思想拍大制作。你有这演戏的天赋,要是再好好沉淀一下,等这部戏一上,信不信,我好几个老哥们得排着队来抢你?”
牧乙看着谢迟迟,目光慈祥,仿佛透过面前的女孩,看到自己从影几十年里,擦肩而过的那些曾经天赋惊人,却因为行错踏错而最终陨落的年轻人……
“红颜易老,韶华难留啊!”牧乙猛地把面前的半杯白酒一口灌进肚里,慨叹道,“丫头,机遇难得,好好把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