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歇看不到,半夏则是因为喜爱刺绣眼神不如一般人好,所以两个人都不知道,在她们躲着偷听墙角的时候,那边被偷听的夏衍微微侧头,看向了她们藏身的地方。
红玛瑙姑娘哭了半晌也不见夏衍安慰,在心里娇娇俏俏地哼了一声,想着将门出身的男人果然都是榆木脑袋,也不知道哄哄落泪的姑娘,等哪日她入了将军府,必要把这块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于是她擦了擦眼角,带着嫩嫩的鼻音说道:“让夏公子见笑了,只是被夏姑娘误会一事,实在叫我心里难安。”
夏衍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姑娘,问道:“你说误会,是什么误会”
红玛瑙姑娘一愣:“就是、就是昨日,我不是有意说夏姑娘的,我只是觉得她的一言一行代表了将军府,希望她能离北宁侯府家的大姑娘远些罢了。”
此言一出,林歇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抱住半夏。
果然半夏刚刚是想冲出去的,她被林歇拉住了还想开口骂人,却又被林歇先一步捂住了嘴。
那边夏衍又问:“你怎知北宁侯府的大姑娘,不堪为友。”
红玛瑙姑娘微微扬起下巴:“这谁不知道,若非不堪,景央郡主为何这般厌恶旁人提起她,而且我去寻夏姑娘说理之前,景央郡主也说了,将军府堂姑娘这般行事,确实有损将军府的颜面。”
景央郡主,君葳。
林歇低头把眼睛抵在了半夏的肩膀上,心想完了,长公主昨天还在她这夸了君葳比她弟弟省心呢。
这也就算了,最严重的是,君蕤一个人在书院仗势欺人还可以说是巧合,如今君葳也这样,就像是坐实了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会危害子孙后代一般,只怕礼部尚书更加有话要说了。
本朝女子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并不容易,自从有男子因自己的无能怪罪女子牝鸡司晨后,越是位高权重的女子,越是容易被人放大错误,所以林歇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如何教育龙凤胎稍后再说,耽误之急,是先把这件事情,小事化无。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个把柄递出去。
耳边夏衍与红玛瑙姑娘的声音还在继续——
“将军府的颜面不劳姑娘与郡主费心,姑娘可能不知道,我与夏夙关系不好,你就算找我,我也没办法替你在夏夙面前说情。”
红玛瑙姑娘:“可、可是……”
夏衍:“告辞。”
夏衍走得干脆利落,红玛瑙姑娘追了几步后终于消化掉了夏衍最后说的话,脸再度红了个透,她跺了跺脚,又踢了踢一旁的大树,最后实在羞愤难当,捂着脸跑掉了。
林歇直到这时,才松开了半夏。
半夏没把怒火发泄出去,此刻气得浑身都在抖:“就算是郡主,怎么可以这么过分,仅凭自己的喜好就来为难姑娘!”
林歇满脑子打算,实在没心情安慰半夏,只能抬手拍了拍半夏。
而在拐角的地方,刚刚离开的夏衍不知何时折回,又从那里走了出来。
夏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真要找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能和夏夙做朋友。
他虽表现的很讨厌夏夙,可心里也是把夏夙当成自己亲妹妹的。
妹妹的朋友,照顾一下也是应当。
所以他对林歇说了一句:“如有必要,我可以替你在先生那里作证,证明是景央郡主故意指使人去羞辱你。”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主要是不好好解决了,很难说君葳以后还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段来找林歇麻烦。三人成虎,再多几个像红玛瑙姑娘那样把上位者的喜好当成金科玉律的人,林歇的名声迟早要被毁干净。
然而对一个自知命不久矣的将死之人而言,比名声更重要的,是长公主的仕途与天下女子入朝为官的权利。
林歇知道自己不及朝堂上的女官风光霁月,可身为女子,她也希望这世上的其他女人也都能过得越来越好。
所以绝不能让作为女官之首的长公主,因此事被贬斥。
林歇也知道,夏衍这是一番好意,自己就这么拒绝,站在夏衍的角度来看,实在是有些不识好歹,所以她弯腰道歉,并给出了一个十分说得过去的理由——
“多谢夏公子相助,只是林歇在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得罪了长公主只会让我过得更加艰难,还请夏公子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林歇在此谢过了。”
笔挺的背脊弯下弧度,林歇身后的半夏不解地喊了声“姑娘”。
林歇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夏衍的意料,夏衍先是后退侧身,躲开了林歇这一礼。
然后才愣愣地看着林歇道歉的姿态,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稍微有些不满自己的好心被人白白浪费,更多的是无法接受林歇委曲求全的模样。
他习惯了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从小到大唯二的两次失败结果就是两位兄长的死与被父亲扔来书院。
所以他不理解林歇任由自己被人欺负的做法。
甚至有些,恼火——
“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