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中最后几滴水滴滴答答流下,合着清浅温和的读书声,夜深人静时诵书声无需太大亦可听得分明,屋内未燃烛火,只几分月光穿过窗纸铺在地上,幽暗的环境对于读书的青年来说并不影响,靠坐在墙边不急不缓翻着书页逐字逐句读着,长长的睫毛垂下眉眼温存看着躺在身边的人,似是这世间只存这一个能搅动他心神的存在。
几缕雾气从窗缝门角蔓延而入,初时淡得几不看见,慢慢却浓郁到整个屋里都弥散着一片似有似无的白。
直到雾气之中隐隐现出个人影,读书的青年才停下了声音,幽幽叹了口气。
“第一天是宫九,今天是你,连个囫囵觉都不让人睡,说实话,还挺讨厌的。”苏幕遮倦倦半开着眼,手间书翻了一半,指尖自花满楼额际拂过,本就熟睡的青年舒展眉心,往更深更沉的梦境坠去。
玉罗刹靠在门边,很会看人眼色的压低声音轻笑道:“难得趁着没忙起来来看看你,你还这般模样,真是越长大就越不可爱了。”
“呵。”苏幕遮将书合拢放在花满楼枕边,抬眼看了看玉罗刹,“瞧你这眉眼含春红鸾星动的样子,九公子把你伺候得不错啊。”
玉罗刹面色不变,说道:“也没想瞒过你,那孩子可人的很,想来你当会喜欢的。”
“可人”苏幕遮重复一遍,挑了花满楼一缕发丝握在手中把玩,只道,“可不可人倒是其次,不过你那两个宝贝儿子知道时定然会是一场好戏。”他嗤笑道,“父亲的情人比自己还小,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玉罗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笑道:“他们俩皆是豁达之人,总不至于像无花那样折腾,倒是你……”他别有意味地轻声笑道,“又冷又硬石头似的难怪不讨人喜欢。”
苏幕遮沉默,白日里被花家兄弟抓着同花满楼睡在一张床上,整日里对他都是横眉冷对怒目金刚模样,若不是花满楼一直和他在一处呆着打圆场,怕是早就打起来了。
虽说打起来他完全可以碾压过去,但是看在花满楼的份上他总不好下重手,少不得要进退两难几分。
“我都说了软和点你还不听,真是丢人到我都没眼看。”玉罗刹叹息,“这铁树开花朽木逢春你也多了点活人气,怎么脑子就是不开窍呢!”想想他跟宫九见面时间比苏幕遮晚了多少,现在进度可比他快上几十倍,要是宫九是个姑娘家说不定孩子都揣肚子里了,眼前这人还停留在拉拉小手盖棉被纯聊天的地步,枉费了他一番苦心。
“白日里果然是你。”苏幕遮眯起眼,他就说白天总觉得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跟着他,待他凝神探查却又消失无踪,天底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超过一只手之数,会有这个闲情逸致的无聊家伙大概只有玉罗刹了,这么一想,苏幕遮又问道:“那本书也是你塞过来的”他一想到一晃神莫名出现在桌上的话本就脸色一黑,草草翻了几页其中种种露骨描写让他直接撕做碎片丢入火炉毁尸灭迹。
“本座千金买来的东西就这么被你毁了,还要来埋怨我,好心做了驴肝肺啊。”玉罗刹抱手而立,翡翠色的双眸流转自是一番醉人之色,“这年头拉拉小手说不得就能生个孩子出来,你们俩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床上滚,这胆色比我少时还惊人。”
苏幕遮冷笑:“该做什么我都知道,你不必费心。”
“连女人都没碰过还…….”玉罗刹的嘲笑突然停了下来,好一会才大笑道,“居然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我还当她只爱那貌美青年。”
苏幕遮气息乱了一瞬,又瞬间归于平稳,冷然道:“宫九不惹我,我是不会对他动手的,有来跟我扯皮的空不如回去好好教教他管好自己的嘴。”玉罗刹没事怎么会来找他,想来还不是自己一掌打伤了他的心头好,这是跑来要个说法的。
“看起来是得好好教教了。”玉罗刹欣然点头,他就知道宫九没对自己说实话,那人惯是个会掩饰撒谎的狐狸,想从他嘴里掏出心里话看来还有的磨。
不然对他们的未来可没甚益处。
苏幕遮看着玉罗刹身侧涌起浓雾掩了身形,便懒懒地躺下,把花满楼揽在怀里闭上眼。
听着耳边呼吸渐匀渐轻,花满楼偷偷吐出口气,一直努力屏住的脸颊快速泛上大片晕红,近日里已逐渐习以为常的怀抱也让他多了几分不自在,忍不住动动身子想让自己脱离出来,好把脸贴在更为冰凉的玉枕上冷静冷静。
苏幕遮的封穴之术自然学得很好,但前提是在花满楼当真睡着毫无抵抗的情况下,今晚苏幕遮捧着本书给花满楼诵读,字字句句斟酌用心花满楼怎么可能舍得睡着,闭眼装睡不过是小小的计策,未听完的故事当然要第二天听着苏幕遮再读一遍。既是清醒着苏幕遮往他睡穴上摸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扛了过去,睁眼又太过尴尬,只好接着闭眼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