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速之客当真是没礼数,不等人来齐就自顾自甩开腮帮子吃得盆底朝天,没有熏香没有沐浴也就罢了,还浑身都是泥巴汗臭气,恨不得把脸都埋在盆里。
而这种人,苦瓜大师非但没有把他赶出去,反而笑眯眯地替他夹菜,好像怕他吃的不够快一样,口里还说着:“你若是不够吃,后厨里还有。”
木道人叹气:“偏心,当真偏心!”
花满楼笑道:“苦瓜大师偏心,你就不偏心了”
“是也是也。”古松居士道,“上次这人喝了你两坛五十年的女儿红,你不也只能看着他干瞪眼。”
那人也不在意,嘴里鼓鼓囊囊含混不清道:“你们尽管说你们的,我吃我的,你们说个痛快,我吃个痛快,多好!”
能这么欠揍的,也就只有陆小凤了。
木道人大笑:“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他也坐下来,下箸如飞转眼两块素火腿就已下了肚。
苏幕遮皱眉看着陆小凤的模样,道:“你多久没洗过澡了”他的五感敏锐,陆小凤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腌了许久的臭泥鳅,让他忍不住抽抽鼻子默默把脸埋进花满楼的衣服里。
他闻得到,花满楼也闻得到,便道:“往日里你还是不太臭的,怎么今天闻着像从臭泥潭里捞出来的狗”
陆小凤倒也不以为意,摇头晃脑地夹着块锅贴豆腐,说道:“不臭那才是不正常的,你要是十天不洗澡,保准也跟我一般无二的臭。”
苏幕遮淡定地放下举到一半的筷子,说道:“除了没洗澡,你一定还在臭泥潭子里摸爬滚打过,否则绝不会这么臭。”
“唉……”陆小凤长叹一声,“谁叫我欠了赌债就要还呢。”
花满楼一挑眉毛,说道:“你莫不是又去同司空摘星打赌了”
“除了那混蛋还能有谁。”陆小凤摸摸自己刚长出来的小胡子,愤愤道,“上次我跟他比赛翻跟斗,赢得他一塌糊涂,结果他最近什么都没做,光练翻跟斗去了,一个时辰居然能翻六百八十个,可真是要了命了。”
“那你跟他赌了什么”花满楼笑起来。
“我给他挖了六百八十条蚯蚓,一条一条抓的我都快变成蚯蚓了。”陆小凤皱着眉毛,撇着胡子,一张苦瓜脸看得人直发笑。
“好好!”木道人抚掌道,“能见着陆小凤吃瘪可不容易,下次我一定要请司空摘星喝上两壶酒!”
陆小凤眼珠子一转,嬉笑道:“木道人要不我们也来赌一把”
“我以为你不赌了呢。”苏幕遮突然道,看着陆小凤脸上缓缓勾起一个浅笑,“毕竟你还欠着我的一个赌约未偿。”
陆小凤一怔,忽地跳起来,哀叹道:“我都忘了你怎么还记得啊,早知道你也要来,我就是饿死也不忘这里跑!”
苏幕遮一提花满楼也想起来了,不禁促狭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愿赌服输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服还不行吗。”陆小凤悻悻坐下,忽地说道,“这事可不只我一个人,金九龄也输了!”
苏幕遮淡淡道:“放心,你们一个都跑不了。”金九龄将来可是要在魔教过日子的,想讨个赌债还不容易,当务之急果然还是先教训教训这只搅了自己食欲的陆小鸡。
“我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门外传来男子的笑声,金九龄撩开竹帘,他穿着一身江南最时兴的丝绸长袍,手里的古扇换了一把,也是价值千金,容光焕发很是高兴的样子。
苏幕遮却敏锐地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掩藏极好的疲惫与歉意,为了顺利地从中原这个摊子里脱身,他这些日子过得可谓是心力交瘁。
红鞋子里聪明的女人多,又聪明又不知所谓的女人更多,尤其是最新加入的小妹林仙儿,跟欧阳情干着一个行当自然互看不顺眼,百般勾搭着金九龄引得欧阳情严防死守地盯着他,想假扮个绣花大盗完成一下皇帝布置下来的任务也得千般注意万般小心,切莫被人抓住马脚。
这种情况,再加上一个流窜作案到东南的梅花盗,日子怎一个水深火热能形容,要不是某只青年临走前泪眼汪汪的可怜相撑着,金九龄老早撂挑子不干了。
“愿赌服输,我可不是耍赖的陆小鸡。”金九龄笑着瞥了一眼陆小凤,手中折扇一转,神采飞扬。
“你说谁耍赖。”陆小凤气性也上来了,一拍桌子道,“能看着金捕头下泥潭,我就是脱光了那也乐意!”
大半年前他们二人和苏幕遮在花家打下的赌,金九龄要给苏幕遮抓一个月的蚯蚓,陆小凤要请他和十天十夜酒,而且是苏幕遮喝他看着,每喝一壶陆小凤就要脱一件衣服,脱光为止。
听了他们这个赌局,苦瓜大师愕然道:“我倒不知你何时这般孩子气了。”
金九龄摇头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过他往这边来,可不是为了这事,说笑一阵后他神色一正,问道:“你们可知最近江湖上多了一位绣艺大师”
“我又不是小姑娘,打听那些作甚。”陆小凤答道。
“这你就不懂了,这位大师绣得东西可不一般。”金九龄神秘兮兮地说道。
“那你说说看,他绣得是什么”
“这位大师,可是专门绣瞎子的。”金九龄道。
“什么!”花满楼失声道,几乎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脸上染上了几分苍白。
苏幕遮抓住他的手,花满楼掌心冰凉,摸得苏幕遮眼神一厉,看向金九龄的眼神就多了几分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