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了很久,一直到太阳照到眼皮上苏幕遮才肯懒洋洋地睁开双眼,盛夏时节的初晨,掩映在树荫下的小院别有几分清凉,睡着的时候几番动作,睡前还好好盖在身上的绸被皱巴巴地夹在两人之间,腿和腿之间露个头,腰和腰之间露个角,两人手缠,就算是醒了也不愿意放开。
苏幕遮半睁开眼,轻哼着在花满楼肩头蹭了蹭,“不想起……”
“那就再睡一会。”花满楼闭起的眼睛轻颤,嘴角挑起一个慵懒的笑,“想来南王也是不会介意的。”
“但我睡不着。”苏幕遮低笑,搂紧花满楼的腰。
花满楼仍闭着眼,说道:“不愿起又不愿睡,你可真麻烦。”
苏幕遮支起身子探过头去亲亲他长长的睫毛,笑道:“你嫌弃”
花满楼终于抵不住了,侧过头睁开眼睛,“我要是嫌弃你,你不是要闹翻天去了”
两人凑在一起闹腾了一会,把被子都折腾到了地上去之后,才安分下来抱在一起,苏幕遮打着呵欠给花满楼讲了一段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还记不记得那本西域游记。”他说道,“我娘就是那个西域公主,十几岁的时候就国破家亡被商人买了回去做舞姬,被卖来卖去卖到了中原,只不过她长得漂亮,性子好,搭上了南王,南王就替她改名换姓进了王府,后来南王带着她进了京,把她献给了先帝。”
花满楼点点头,翻了个身和苏幕遮面对面,温声道:“那你……”
“我也不知道,总归不是南王就是先帝,她也只跟这两个人睡过。”苏幕遮说道,“不过先帝只把她养了不到两个月,就让人杀了她,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五个月之后显怀才发现自己有孩子了。”他低下头抵住花满楼的额头,“还得感谢她没把我打掉,要不然我可见不着你了。”
花满楼微笑,“我也得谢谢她才是。”
于是苏幕遮高兴地笑起来,在他颈侧咬出一小片红痕。
窗外阳光正好,蝉鸣阵阵,正是盛夏的好天气。
盛夏的时节,最少不了冰,南王府地处东南,所有的冰全都是大老远从北方千里迢迢运过来的,一路舟车劳顿,几十斤的冰到了东南十不存一,因而这价格自然是居高不下。
寻常人家用不起,但是南王府的冰却是断不了的,尤其是南王现在的心头肉公孙夫人处,小小的屋子里就摆了四个冰盆,从屋子外头进来只觉得暑气为之一清,凉爽得让人从心底里窜出一股子舒爽。
公孙大娘侧靠在软榻上,轻薄柔软的鹅黄色软玉纱襦裙,外罩件天青色罩衫,更衬得她肤白似雪,听得有人进来,才软绵绵一眼扫过去,一双星眸如水,唇角未语先带三分笑,指尖细白如葱,点向来人的方向。
“还要我三催四请才肯来,你当真是个冤家……”她的嗓音柔媚,你很难形容她的声音如何,就像你很难形容第一缕春风划过绿水之时内心泛起的涟漪。
“让大娘等,可着实是我的罪过。”金九龄眉眼带笑,半跪在她身前,轻握住公孙大娘柔白细滑的手,在她纤细的指尖轻轻亲了一下,语气端的是缠绵动人。
公孙大娘咯咯笑出声,一手捂着嘴一手在金九龄额头上点了点,柔声道:“油嘴滑舌。”她的年纪已经不轻了,此时却笑得像个十七八岁的怀春少女,两靥泛着娇媚的红,双眸水光涟涟。
“此心天地可鉴。”金九龄笑眯眯地躬身,掩住自己瞬间闪过寒光的眼神,“愿为大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然后就可以把你送进天牢了。
“你的心意,我也是知道的。”公孙大娘眼光微闪,又道,“今晚又是月圆……”
“大娘不必担心,我已全部安排妥当。”金九龄调整了一下情绪,抬眼之时眼中满是温柔,俨然一副可以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的模样。
“你素来是最妥贴的。”公孙大娘满意地点头,“还真是便宜了我那四妹。”她娇笑着抚向金九龄的脸颊,这个男人生得俊秀而又武艺高强,说话做事皆合她心意,叫她当真喜爱的紧。
“大娘谬赞了。”金九龄微微侧头,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情姑娘待我情深意重,此间事了后,还要请大娘来喝一杯喜酒。”他仍是笑意温文,“到时还望莫要嫌弃金某备下的酒水单薄才好。”
公孙大娘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说道:“那可要看你怎么讨好我了。”她语气不变,依旧是娇柔慵懒的调子,眉眼里却多了几分愠怒,金九龄生得俊秀又会讨好人,待她暧昧温存无微不至,可也只是暧昧温存无微不至,他坚定不移互许终身的人永远都是欧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