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从南王府后门驶了出去,门房就像瞎子一样低头看地,像什么都没看见。
公孙大娘坐在车里,说道:“你有心了。”她的伤不宜移动,能想到给她准备马车,更让她能感觉到金九龄的温柔周到。
“您谬赞。”金九龄一边驾着车一边答道,眼神专注地看着前面,心里不停地计算着时间,陆小凤应当已经收到自己的暗号跟上来了,花大人那里大概也已经开始调动人马,只等自己的信号立刻就能包围南王府。
他唯一担心的不确定因素,就是留在南王府里优哉游哉的苏幕遮二人了――倒不是担心他们俩会干出什么来,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但是近些日子城里暗潮汹涌的魔教暗桩他又不是没看到,对于那群相当没有自知之明的魔教长老,他一点也不放心。
事实上魔教的长老们也一点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马车还没有驶出城,魔教的暗桩里就有许多黑色的身影悄悄潜伏而出,如同一道道幽魂,无声无息溶进了无边夜色之中。
南王还在与来客宴饮,今日金九龄请来的皆是他的至交心腹,内外守着的也全是府内最忠心的下人,舞姬在堂下翩然起舞,堂上一群人举杯畅饮,七嘴八舌幻想着大业得成后的未来,浑然没有察觉危险的靠近。
南王世子不在席上,他只露了一面,就推说身体不适早早离去,因着他的面容实在苍白,也没人怀疑他是在装病,此时他坐在屋中,慢悠悠地自斟自饮,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脸上渐渐闪现出几分笑意。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他喃喃道,也不知是在对谁说,看神情竟像是有些痴了。
过了南王世子的院子,院后就是一大片桃花林,此时桃花早已谢光,地上零零散散还有些干枯的花瓣,桃林里有好几条鹅卵石镶起来的路,无论哪一条都是通往桃林中央。
桃林中央放着石桌石凳等物,春日里在此喝上杯酒,赏满眼桃花最是享受不过,不过苏幕遮跑到这里来,却是为了别的事情。
花满楼站在一边,听着苏幕遮那边的各种动静,好一会才听到苏幕遮说:“好了,给我吧。”,他笑笑,把怀里抱着的酒坛递给苏幕遮,刚封好的酒涩得很,半点也想不到埋上三个月后会有那般脱胎换骨的变化。
苏幕遮把酒坛放在自己挖出来的坑里,正正好好卡在桃树的老根之间,然后小心把土填回去,踩实,又撒了些碎草干花掩饰。
花满楼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大半夜的偷偷在别人家的树林里埋上一坛酒,还计划着几个月后再来一趟偷偷挖出来喝,大概是因为苏幕遮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太过理所当然的态度迷惑了他,等他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点什么的时候已经连土都填好了。
他还能怎么办把酒再挖出来吗花满楼无奈地笑了笑,说道:“酒也埋了,你总该愿意回去休息了吧。”
“恐怕还不能。”苏幕遮竖着耳朵听着风里的动静,语气里多了点歉意,“我还得招待几个客人。”
“应该不止几个吧。”花满楼也凝神听了听树丛里的动静,说道。
“大概……”苏幕遮想了想,道,“大概整个五羊城的都来了吧。”
这么说着,他已经一刀挥出,只见刀光闪烁,身后的桃树摇晃,溅了一地鲜红。
“隐匿的功夫练得不错,可惜挑错了对手。”苏幕遮闪身挡在花满楼面前,缓缓抽出另一把弯刀,两柄弯刀如两弯新月,在夜色下折射出格外耀眼的光辉。
在他面前,渐渐闪现出一道道黑影,手上握着细而窄的长剑,而树丛里,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个一样的黑衣杀手。
“来者不善啊。”花满楼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笑眯眯地拍拍苏幕遮的肩膀,“看起来这一次不动手事情是没法善了了。”
“……抱歉。”苏幕遮动动嘴唇,小声说道,花满楼从不杀人,甚至连动手伤人的时候都很少,但是眼下这般境况,除了杀出去之外再没有别的法子。
“为何要道歉”花满楼笑,“我虽然是个好人,但我不是傻子。”他一边说着,一边猛然转身,袖袍翻飞间一掌击在了背后执剑准备偷袭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身形一僵,喉咙里咯咯两声,倒了下去。
“我不杀人,却不代表我会坐以待毙啊。”花满楼叹息道,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还有气息,却已没了再站起来的力气。
花满楼从很早以前就清楚必然有这么一天,他可以选择手上沾不沾血,并不代表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如苏幕遮这般,很多时候命运逼得他们不得不动手,而手上一旦沾上了血,就再也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