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里路,还是宽敞的官道,铃铛儿却晃悠悠地到了傍晚才走完,到了这个小名镇。
从保定一路到大名,她慢吞吞地足足走了一个月。她不知道老爹已经为她定了门亲事,将她卖给了小邪神席慕,也不知道家里人安排了保定往南京近路上的所有关系。
南宫家的人都以为她会走最近的直道南下,嫁到山东青州的大姐姐还让姐夫专门安排好了山东大城镇的客栈。谁知道铃铛儿压根就连山东都没有进,只是在京师慢吞吞地一路欣赏沿途风光,好不惬意,用了一个月时间才走到大名。
那个锦衣卫倒是没介绍错,这个小名镇是个很大的镇子,傍晚时分还有不少人在大街上。铃铛儿牵着踢云一路溜达,顺便打听祥云客栈。好心的人一见这么小个姑娘要投宿,就热情地往大街西面一指,还说清楚了要走多远在哪个路口往哪里拐。
想不到京师之内还有这么淳朴的人。铃铛儿谢过后就继续溜达过去。
祥云客栈就在大街西面第二个胡同口。
很大一个招牌,想起刚才路人介绍得那么详尽,铃铛儿不由噗嗤一笑。
店小二是个有眼色的,一见这么个标志的小姑娘,穿的是上好的锻面衣裳,又牵着匹高头大马,立即热情地上来招呼,难为他一个年轻人冲一个半大小姑娘哈着腰,嘴里喊的也是小姐:“小姐快请进,不知是住店还是打尖啊”
铃铛儿把缰绳交到小二手里,笑眯眯地说:“先给我开个临街眼界好点的房间,送点热水上来我洗个澡,再下来用饭。我的马大哥也给我照料好了,它不爱和别的马一个厩,你给它独立找个地儿。”
小儿一听要临街的房,心想这小姑娘原来是喜欢看热闹的,立马去办。
他哪知道,铃铛儿不只是要看热闹,也是要清楚周围的环境动静,这一路过来,宵小多着了。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铃铛儿开始头疼了,包袱里只有一身干净衣服了,再这么晃荡下去,美姑娘就变成臭丫头了。前一阵她是一个地方呆上几天,能找人给洗洗衣服,也是能倒腾得过来的,这几天她是一个地儿就呆一两天,洗都来不及找人啊。
得过且过吧,她换上一身桃红的衫子,等臭的时候再想办法好了。
一顿晚饭吃得格外香,饭菜并不算好吃,但胜在氛围好,人就吃得惬意。大名因为就京师、山东和河南交界处,离南京也不远,所以路过这里的人各地都有,铃铛儿一边吃一边听着各地的口音嗓门说话,山东的河南的,京腔也有,夹杂在一起显得特别热闹,她擅长模仿别人的口音,边听边乐,暗暗记下心来。
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才懒懒地上房休息。
临街的房也没什么热闹看的,更夫都敲了二更了,人都睡觉去,哪里还有热闹
马厩有热闹。
店小二办事是够机灵的,若大的马厩,特地拿板子隔了个地儿给踢云住着,让这高贵的马吃饱了草料,舒服地站着睡觉。一个黑影象猫儿一样顺着墙角摸进马厩,踢云警觉地睁大眼睛,就看见一张对它不怀好意又笑得小心翼翼的的脏兮兮的脸。
这张脸笑得有点献媚,和店小二献媚的笑看起来有点象。不过衣服就穿得没店小二工整了,夜里借着月光能看到一身破烂补丁。
这人贼兮兮地摸出个糖块捧到踢云嘴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踢云瞥了这人一眼,居然没发出一点声音,舌头伸着一卷就把糖块卷进嘴里,嘎吱嘎吱啃了起来。这人得意地捂嘴闷笑,看来这名马也不怎么样啊,没点危机感,嘴这么谗,不认识的人喂糖也吃。他贼笑着打开马厩的门闩,轻手轻脚地把踢云牵了出来,又友好地拍拍踢云的背,见踢云没不满的样子,快步离了祥云客栈的后院,见四下无人,身形一跃上马,轻夹马腹向南跑去。
跑出了几里路,离镇子远了,进了个小林子里,隐约有轻潺流水的声音,月光下,偷马贼那张脏兮兮的脸终于拉出成一张大大的笑脸,实在是得意极了,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起来,惊起夜晚出来觅食的夜枭。
“我夜猫儿实在太厉害了,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这么匹好马,哈哈哈哈!那小丫头真没点心计,骑这么匹好马出来,也不看紧点。活该便宜了我,嘻嘻。”
这个叫夜猫儿的偷马贼,还真是个夜猫儿,不然怎么二更天出来活动呢,不过贼都喜欢晚上活动就是。
夜猫儿骑在踢云背上舒坦极了:“不说啊,这软鞍还真软,小丫头挺会享受的啊。”让踢云乌骓在林子里撒腿跑了一圈,夜帽儿一边陶醉,一边右手抓抓左手,又左手抓抓右手:“诶怎么这么痒。哎呦,咝――”
“我夜猫儿实在太厉害了,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这么匹好马,哈哈哈哈!那小丫头真没点心计,骑这么匹好马出来,也不看紧点。活该便宜了我,嘻嘻。”
“不说啊,这软鞍还真软,小丫头挺会享受的啊。”
夜猫儿听到夜晚的林子里响起自己的声音,不是吧,自己说的话都说了好一会了,这会儿才有回音
“诶怎么这么痒。哎呦,咝――”
“诶怎么这么痒怎么这么痒怎么这么痒”
夜猫儿坐不住了,四下张望,四下别说人影,连鬼影都没半个,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他双手抓来抓去,大声叫道:“是人是鬼要如何划下道儿来,别装神弄鬼的,小爷我不吃这套!咝――”
立即又听到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是人是鬼要如何划下道儿来,别装神弄鬼的,小爷我不吃这套!咝――”
“哎呀好痒,咝――好痒好痒,咝――”
这话绝对不是夜猫儿说的,因为他已经痒得把手放嘴里咬了,两只手被他抓得通红通红,肿了起来,都快抓烂了。
夜猫儿知道自己着了道,怒道:“坏丫头,肯定是你捣的鬼,还不快给小爷我出来,不敢出来是吧,怕爷爷了是吧”
铃铛儿一听他用这么幼稚的激将法,一会小爷,一会就成爷爷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原了自己的声音咯咯笑道:“我没有不出来呀,是你自己没看见我。”
夜猫儿寻声低头一看,马腹下露出一张大大的明媚笑脸,原来这个坏丫头一直躲在马腹下!立即要伸手去抓她。
铃铛儿是谁啊,能让他抓得住依旧挂在马肚子上,腾出一只手拍拍马大哥的脖子,踢云乌骓长嘶了一声,整个靠着两个后腿立了起来,又用力一蹬,夜猫儿立即被甩下马背。铃铛儿才从马肚子下翻上马大哥的背,笑嘻嘻地看着前面站着的夜猫儿。
原来夜猫儿也不是得闲之辈,从他刚才飞身上马的样子铃铛儿就看出来了,她在茶店的时候就知道有人留意上了自己的马,天黑进了房就没睡,偷偷溜到马厩等着抓现形,果然偷马贼就来了,因为太过得意,对方一直没发现她小小的身子就躲在马腹之下。
刚才踢云乌骓立身蹬地,夜猫儿知道自己坐不住,一双手已经痒得没法子抓缰绳,赶紧跳下马来在地上站定,这会儿正怒气冲冲地瞪着铃铛儿:“坏丫头,你对小爷使了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