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捕头微微打量着铃铛儿,这么标志的姑娘以前在许家是没见过的,又见她头发披散着,衣服也是胡乱套上的样子,指着她冲许嫦问道:“许小姐,这又是何人”
刘务功抢先答道:“何捕头,这是我兄弟的闺女,她父亲姓宫。”铃铛儿本姓南宫,若是何捕头要循例查看她的身份文碟,怕她会露了身份。
铃铛儿微笑着问好,何捕头又多看了她两眼,堆出一点笑意向刘务功说道:“原来是刘大东家的侄女,不知是何时到武昌来的”
铃铛儿看了诸人一眼,大方地应道:“小女子半个多月前从南京里到武昌来看望叔叔,和这位白公子是一路来的,现住在凤凰会馆叔叔那里。与许小姐认得,还在许小姐这府里吃过酒席,这走水闹得声音大,在会馆那里睡着都听得见,小女子年轻,也懂点武功,便与白公子一起前来想能否帮上一把,可惜还是来迟了。”
她大方地承认是与白云山一道来的,只消向见过她与白云山一起的人问一下就能核实出来。何捕头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异样漏洞,微微颔首。又清了清嗓子对许嫦说道:“许小姐,这场火来得突然,我们须要好好撤查一番。府上先是出了人命案,眼下府上又遇走水损失至此,我们得暂时封闭在此彻底勘察,暂时是不能住人了,不知你们打算暂时在何处落脚我回衙门禀报过知府大人后,或许还须请各位到衙门去说明一二。”
许嫦只迟疑了一会,刘务功就代她答应说:“何捕头,李刚是我们江右帮的晚辈后生,许嫦姐弟等人都会随他到我们会馆里住下,衙门有召唤的话,可直接到凤凰会馆来传。”
许嫦微微看了看李刚,见他点了头,也连忙应是。何捕头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又望向白云山拱手道:“这位白公子,今日表现甚是英勇,身手不凡,想必也有些不凡的见地,望暂时不要离开武昌,何某若有解不开的疑惑,或许得请白公子襄助!”
铃铛儿闻言心念一动,见白云山正好望过来,不着痕迹地收了收下巴,白云山立即得了暗示点头道:“在下暂时还会在武昌逗留些时日,何捕头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差遣。”
何捕头这才似放了心松了口气,刘务功起身道:“如此,我们就回会馆去了,有劳何捕头。不耽误何捕头回衙门复命,请!”说着就大步朝门外走去,许嫦红着眼睛,招呼许叔他们一并跟着走了。
白云山想起席慕,疑惑地望向铃铛儿,她微微一笑,拉住他也大步离去。
众人灰头土脸地回到凤凰会馆,发现席慕并没有独自回来。刘务功让几个管事张罗安排,看了看铃铛儿,她只是淡淡一笑,扶着许嫦说道:“姐姐和方弟弟受了惊也是累极了,先去歇息,再大的事也等缓过劲来再说。”还对李刚使了个眼色,李刚看看刘务功也点了头,便领着两姐弟休息去了。
见他们都走了,铃铛儿才低声说:“刘大叔,这事有古怪,等木头回来再说,大叔也去歇息吧。”
刘务功知道这丫头大事前从不含糊,如此说是定是经过了详细的考量。想到大家都经历了这番折腾,精神也多有不济,点了点头说也好,铃铛儿笑眯眯地陪着他一路回了他的院子才和白云山回屋。
席慕却是过了中午时分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听见动静,白云山和铃铛儿相继打开了门。看见铃铛儿仍睡眼惺忪靠着房门强打精神的样子,席慕和白云山都有点心疼,也没有避嫌,体恤地进了她的屋子。一走进去两人都哑然失笑,她的房内一片凌乱,被褥胡乱地搭拉着,一半滑到了地上,地上落着个孤零零的鞋子,低头一看,还有一只在她脚上,这丫头就这么光着一只脚丫子踩在地上赶着开的门。想是夜里赶得着急,回来又太累,她已经不辨东西了,只靠着一点神志本能地反应着。
白云山猫腰去拣了那只孤零零的鞋子,席慕已经把她安置在凳子上,看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问“有何收获”,席慕很自然地接过白云山递过来的鞋子,又很自然地蹲下身子用衣襟细细将她那只光着的脚丫子擦拭干净,为她套上鞋子。起身时白云山又递过来她的斗篷,让他为她披上。
她尤自迷糊着,两个男子的交流却默默地无声无息。
做完这一切,二人才分别坐下,她还趴在桌子上呢喃。
白云山把着壶倒了三杯水,席慕扶着她的脑袋给她灌下去一杯,凉水清胃醒神,半迷糊的人终于回过神来,很有活力地又神秘地问道:“怎样怎样,有什么大发现你们快说来合计合计!”
席慕眉毛一挑,凉凉地说:“先去抹把脸。”
铃铛儿一怔,随即莞尔,笑嘻嘻地走去水盆架取帕子,一边淅沥哗啦一边咿唔说道:“说吧说吧,折腾死我了。”
席慕呵呵轻笑,不再理她,反而面对白云山说了起来:“我看过阴山双鹫的院子,院墙根处的青苔上有轻微的足印。”
白云山还没说话,铃铛儿抹着脸的帕子一停问道:“火是从那里烧起来的”她对席慕极了解,不重要的事情他不会先拣来说的。
白云山接着问道:“有人动了手脚纵火练家子”
轻微的足印,便不是普通人留下的了。这天气刚下了几天雨,还隐有潮意,不是人为纵火,断不能烧得如此厉害快速。
席慕淡淡地笑笑,点了点头。铃铛儿眼睛扫过来,好奇地问道:“你俩什么时候有这默契了”
他们两人微微一笑,对望一眼,男人的友谊和默契是说不清楚在何时触发滋生的,女人怎么会懂呢两人只是微笑,默不做声,铃铛儿见状哼了一声,搞什么神秘嘛,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以为我多想知道咧。
席慕不说话,眼睛还在看着白云山。
白云山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那个何捕头,先头报官时是他带人去的许家查看。我在许姑娘后面进了许伯父的屋子,何捕头非常急切地催促许姑娘寻贵重物事抢救,当时火势很大,有一边房梁已烧透了,我站定时,许姑娘已抱了许伯父生前用的水刺和几件衣物,并无异样,也没有特别贵重的东西。何捕头见了我,问我为何也冲进去,我不待向他解释,请许姑娘开了机关,取了我义父的牌位。”
说着从怀里捧出一块烧去上角熏得有些发乌的牌位来,正是那日他们在许长江屋里看到的那一面。
铃铛儿站在水盆架旁有点呆的样子,如此一来,那个何捕头便发现许长江屋内有机关了,还有许长江与白大侠的关系。
又听白云山说道:“那时火已烧到墙上的花架,不动机关也会被察觉出来,于是我索性就坦然行事了。何捕头当时看见机关转动大吃一惊,比我们还着急,当先一步便冲了过去――”
他这一停顿,席慕和铃铛儿迅速交换了个眼神,铃铛儿扔下帕子急急走到白云山身边,三人都沉默了片刻。白云山故意停在这里,足以说明当时何捕头的着急有多么出乎意料。
沉默过后白云山又接着说:“我还未碰到义父的牌位,就已被他抢先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又见他在香案处翻查摸索了一番。等我开口索要时,他才反应过来,又追问了许姑娘,许姑娘见如此,也坦然认下了其中关系,何捕头又翻看了一番,才将牌位交到我手中。当时屋里浓烟越来越呛人,来路已被封死,我十分着急,欲带许姑娘冲出去,何捕头又再三追问可还有什么重要东西落下。许姑娘摇头说都是许伯父的旧物,抢救不过来,只拿上许伯父生前武器和两件常穿衣物留做纪念慰籍足以,不能让我们送了性命,何捕头才作罢,与我一起携手破了屋顶将许姑娘带了出来。”
他说到这里才停下喝水,铃铛儿知道他以说完,微微皱眉道:“这个何捕头真叫人意外,我看他的身手也不赖呢。我们盼来盼去,以为九江堂会找上许家,没想到却是官府中人!看夜里救火的情形,似乎对许家人还是有几分紧张的,若是纵火,倒不似想要许家姐弟的性命。以我们的身手和会馆到许家的短短路程,从我们听到走水呼救赶到那里,就是转眼间的事。可武昌府衙离许家还远着呢,原本也只是留下两个衙差照应而已,怎么会比我们快了许多到的那里如此说来,这根本就是计划好了的一场戏。”
白云山点头道:“看来便是这般。”
铃铛儿眼珠一转,突然笑着望向席慕:“你去了这许久,除了几个脚印子,还摸着了啥云山所说的事,你看起来并不意外嘛。你就是这般回到会馆来的”他的脸上已经没了那张普通人面目的面具,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席慕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你们走后我跟着那些衙差到了武昌府衙,当时天色已大亮,我无法隐藏行踪,只能在府衙附近埋伏。不到一刻钟,那个捕头便出来了,我又跟着他去了一个更厉害的地方――”
铃铛儿见他故意停下,半恼地眼睛大张,连忙追问道:“去了哪里如何厉害”这个混蛋就是爱卖关子,在关键时吊她胃口。
白云山也不由将水杯子放下,静待他说下去。
席慕淡笑一声说道:“城南湖广承宣布政使府邸。”
二个听众齐齐地啊了一声,面面相觑。席慕敛了神色,肃穆地说:“姓何的十分小心,绕了多个去处才到的那里,在那里足足呆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又东兜西转回到城中,所以我花了不少时间。我在外面候他之时与人打听过,那李府便是湖广承宣布政使府邸李桓的府邸。”
铃铛儿看了看他的脸,他把面具除了才回的会馆,想是考虑到事关重大,原先的模样被有心人记下,才换做原本的样子,又选了中午人多时做生人模样回到会馆来,免人疑心,他做事一向谨慎。
她想了一会,湖广承宣布政使,布政使......李......桓......
“啊!”她不由惊呼一声,把白云山和席慕都吓了一跳,疑惑地望过来。
她有些惊慌地拽住席慕的手喊道:“湖广布政使,姓李对不对”眼里布满了迷惑和不安。
席慕拢眉问道:“丫头,怎么了”
他没有重复也没有强调,铃铛儿又有点发傻,颤抖着声音说道:“北固哥哥他的王妃姓李......湖广布政使,李桓、李桓他、他是北固哥哥的岳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