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事总得有人出头。
张经理虽然占了股份, 但毕竟不姓沈,遇到大事, 还得沈家人出面才行。
沈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 不可能亲自跑回去。沈继源一向惜命, 自然不肯露头。那沈继昌就更不用说了, 趋利避害一向拿手,即便他想回来, 林淑娴也不答应啊。
家族会议上, 一个二个都缩着头。
沈老爷子瞪着俩儿子, 半天未发话。
最后,他瞅了瞅奕铭。
沈奕铭就站起来说“爷爷, 还是我去吧!”
众人一听, 都松了口气。
沈继源笑着说“奕铭, 那边的事你最清楚,跑一趟正好……”
沈继昌也想说两句场面话。
未等他开口, 林淑娴就暼了他一眼, 沈奕昌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沈老爷子看着奕铭,神色稍缓。
“奕铭,你的表现,爷爷都记着呢!你回去了,多听听那边的意思,二房的奕宣不是在政府里做事吗,跟他多打听一下……”
“好的, 爷爷,我都记着了……”
沈奕铭点着头。
他心知答应了此事,文秀会不高兴的,可他不想看到爷爷为难,这是家族里的事情,总得有人出面吧?
再说,内地远不像宣传的那么可怕。不然,咋会有这么多商家上赶着去做生意?看看沈家的贸易公司不就如此?
要说亏空之事,他是晓得的。
当初他并不赞同,可父亲和二叔执意要这样,还说那边派来的代表是个生瓜蛋子,不懂生意,账都看不懂,不会有事的,他也只好默认了。
现在弄出事情了,他不出面还有谁会出面?即便冒着坐牢的风险也得去啊!
散了会,沈奕铭回房间收拾东西。
季文秀气得不想搭理他。
沈奕铭拉着文秀的手说“文秀,不用担心,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不用担心?那林淑娴弄出来的好事,她咋不去收拾?”
“文秀,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沈奕铭知道文秀怀孕了,脾气不大好,就说着软话。
季文秀见丈夫这样,气也就消了。
她看着奕铭,神色缓和下来。
“奕铭,你明天就走?”
“嗯,事不宜迟,早点办了早点省心……”
夫妻俩拉着手,说着贴心话儿。
季文秀知道爷爷对奕铭颇为看重,沈氏早晚要奕铭来继承,肩上的担子重着呢。可她呢,不想跟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只想着搬出去过小日子。可奕铭说,那点私房不能露底,只好等机会了。
“奕铭,那两罐点心也带上吧,给晓月妹妹尝尝……”
季文秀想到了七小姐,也想起了内陆那个家。
那时,她跟奕铭住在一个小院里,想干啥就干啥,真舒心啊!哪像现在这么憋屈?从繁华的申城到一个小渔村,落差真是大啊。
第二天,沈奕铭就带着助手赶往花城。
从那里,他们搭乘火车一路北上赶到申城。
一下车,沈奕铭就跟沈奕宣联系上了。
二人在旅馆里见了面。
沈奕宣虽然帮不上忙,政策还是很清楚的。
“奕铭大哥,新政府讲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态度端正,主动承认错误并加以改正,就会既往不咎……”
一番话下来,沈奕铭心里有了底。
第二天,他就联系了出资方代表,商量弥补之事。
忙了一个星期,厂子里的事情总算解决了。
沈家出让了一部分股份,补上了亏空,又按照实际营业额补足了税款,政府方面采取了宽大政策,没有再追究到个人。
沈奕铭松了口气。
临行前,他跟奕宣在茶馆里碰了个面,表示感谢。
问题解决了,沈奕宣也长舒了口气。
这件事充分反映了资本是逐利的,资本家是贪婪的,没有约束是无法无天的,作为政府出资方,不但要有话语权,还要积极参与到企业的经营中去。否则,很难避免此类事情发生。
当然,政府方面也在不断地摸索。
从今往后,凡是合营企业,政府不但要派驻代表担任重要岗位,还发动工会密切监督。也唯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障公有权利。
送走了奕铭大哥,沈奕宣提着一兜东西去了公寓。
他见到江采莲,把情况说了。
江采莲也放了心。
沈奕宣指着网兜说“娇娇妈妈,奕铭说这趟回来得匆忙,就不过来了,这两罐点心是给娇娇和豆豆的”
“欧呦,奕铭太客气了!”
江采莲打开网兜,从里面取出了一罐。
“奕宣,剩下的你拿出去,给你妈妈和妹妹尝尝”
“娇娇妈妈,不用了,公馆里都有……”
沈奕宣自然不肯收。
江采莲客气了一下,就不再推让了。
“娇娇,豆豆,来吃点心了!”
江采莲把罐子打开,一个人发了一块。
江晓月吃着点心,想着心事。
等到明年,“三大改造”就开始了。像沈家这样的属于民族工商业,政府采取的是赎买和合营政策,按照目前的发展势头,沈家算是进步行列的吧。
转眼进入了六月。
江采莲和夏春望的结婚纪念日快到了。
江晓月老早地就把日历折了一下,做了个记号。去年,妈妈怀孕把这事给忘了,今年得补上,更何况家里还添了一个小毛头呢。
江采莲也打算浪漫一下,还跟春望说好了,去照相馆拍个全家福。
到了星期六下午,夏春望从驻地赶了回来。
他提着旅行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东西。
江采莲也刚到家,觉得有点意外。
春望咋回来的这么早?她只顾着高兴,也没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