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家人的逼迫和不公,苏瓷这一次没有再硬着骨头不肯低头。
她双拳紧握,脸上从回家就带着的那股恨劲被放下,一双内勾外挑的桃花眼盛着水汽看向哥哥。
她柔顺又绝望地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奢想妹妹的东西。”
苏瓷从在警局见到父亲的那刻,就无时不竖起尖利的外刺,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脆弱的神情。
谁都没料到,昨夜还蛮横霸道的她,竟会低头得这样快。
就连苏西都愣了一愣。
苏西知道,像便宜姐姐这样的人,最是敏感自卑又自负。父母兄长通通站在自己这边,她怎么能不继续作死呢
她就是故意要教苏瓷众叛亲离,教她知道现在谁才是苏家大小姐!
事实上,苏家父子原本的确是打算好好训斥苏瓷,希望她明白苏西和她一样是苏家女儿,容不得她欺负。
可强硬的人一旦低头,仿佛将其傲骨生生折断,反而令他们心软,将满腹的话都哽在了喉头。
苏瓷连死都经历过了,重生回来她可以不要骨气,但她绝不要苏西得逞。
她低垂下头,脸烧得通红,眼泪一滴滴砸向地板。
少女看起来非常隐忍,若非抽动的肩膀,苏父他们或许都不能发现她在哭泣。
“爸爸妈妈,对不起啊,我不该欺负你们的宝贝女儿西西。被拐卖到乡下做童养媳的确不是苏西的错,我吃不饱穿不暖也不是苏西的错,被肮脏的小畜生轻薄也不是苏西的错……”
瘦弱的女孩声音开始哽咽:“我只是、只是以为,爸爸妈妈和哥哥会一直等我,我好恨好痛苦啊。我再也不对妹妹凶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抛弃我好不好……”
苏瓷不知是否真的回忆起被拐卖的灰暗时光,一时间哭得真情实感起来。
“赤赤……”苏父的面色登时柔软。
这是他与女儿重逢后,第一次听她说起被拐卖的生活。
他看见苏瓷破旧的衣服上还带着泥点子,再看看旁边苏西靓丽的小裙子,心情登时变得复杂起来。
苏启锐让儿子扶着妻子,他走到苏瓷身边,握住她的手说:“对不起赤赤,爸爸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
苏父想解释什么,却似乎又感到任何解释都很苍白,半天都找不到合适的找补的话。
苏瓷也并未给他太多时间,下一秒――
她身体一软,直挺挺往父亲的怀里晕倒过去。
“赤赤!”
“赤赤你怎么样了你别吓爸爸,你快起来告诉爸爸!”
苏启锐紧紧抱着女儿慌了神,还是苏寻上前摸了摸苏瓷额头说:“爸,她好像发烧了。”
“上医院!阿寻你立刻叫司机,赤赤一定不能再出事!”
失而复得的大女儿突然倒下,苏启锐一心想着送她去医院,便再顾不上苏西的事。而苏寻再不喜欢苏瓷,也不可能不顾她的性命,所以爸爸叫他备车他也毫不犹豫去做了。
一时间,偌大的客厅便只剩下苏西和发病的妈妈,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她坐在沙发上有些愣神。
待苏西反应过来追出时,爸爸正背对着她,抱着苏瓷要上车。
她正欲奔跑上去一同前往,倏地――
被苏父抱着的苏瓷睁开了眼睛,与她对视,最后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苏西瞪圆眼,满是不可置信。
她居然是装的!她根本没有晕!
意识到这是苏瓷耍的花招后,苏西立刻跑着上前:“爸爸!她在骗你们!”
然而,她到底是晚了一步。
在她惊讶于苏瓷的心机时,苏父他们已然启程,她没能拦住爸爸和哥哥,还吃了一嘴的尾气。
这是苏西第一次被爸爸和哥哥忽视,她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地对着汽车大喊:“苏瓷,你休想抢走我的东西!”
苏瓷的确没烧到晕过去,但脑袋也已经有些混沌。
迷迷糊糊间,她想,原来爸爸的怀抱真的好温暖,只不过这样的拥抱从前都只属于苏西。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两辈子以来,爸爸第一次抱她。
上辈子她被嫉恨所控,极致的自尊令她从不肯向苏家任何人低头,她总是尖利地与他们相对,满口都是刺耳的话。
大概在父母和哥哥的眼里,自己从来都只是一个任性妄为不讨喜的女儿吧。
苏瓷想,原来于她而言:
亲情需要她示弱,需要她成为完美受害者,需要她努力争取才可以得到么
苏瓷贪恋着这争取来的一丝温暖,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没晕但不敢睁眼,像是怕醒来发现又是一场梦。
也不知过去多久,耳畔传来簌簌的雨声。
外面的雨好像下得很大,声音像她拼命从山村逃出来那晚一样,雨滴砸在身上生疼。
迷迷糊糊间,苏瓷好像又回到了那晚,她误打误撞遇见了前来调查往事的警察。她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的人生终于要迎来转机,可是――她在警局空等了整整一夜。
苏家在接到警察的通知后,却无一人前来接她,直到苏瓷湿透的衣服都干了,爸爸才终于独自前来。
那个时候,苏瓷就隐约感受到,原来失而复得的不一定是珍宝,也可能是不再被欢迎的麻烦和累赘。
再后来,她回了苏家,和苏西斗了一辈子,最后落了个家破人亡跳海自杀的结局。
得上天垂怜,苏瓷又偷来一次机会。
她有许多迷茫和不确定,譬如这辈子究竟该如何度过,又是否该继续执着要费尽心力才能换取的“亲情”。
但有一件事她非常肯定――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苏西。
害了苏家全家,间接导致自己死亡的苏西,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苏瓷再醒来时,周遭闹哄哄的,若非她手背还挂着吊针,她都忘了自己还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