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徽留东生收拾屋子,自己走到院中树下看书。隔壁院子似乎也住上了人,正在闹哄哄地收拾着,倒衬得他这个院子格外安静。
严徽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碧绿剔透的玉佩,鸡子大小,躺在掌心里,宛如一掊欲滴的露水。
出门前,母亲拉着自己的手送了又送,泪水打湿了袖口。
老母亲舍不得他,他又何尝舍得母亲。
父亲一生失意,优秀的兄长英年早逝,弟弟妹妹还小。他寒窗苦读数载,为的是出人头地,做国之栋梁。万万没想到,却因一时不慎受到牵连,连考场都进不了。
以色侍人,纵使是女子,都会自轻自贱,更何况是男子。
堂弟得意中带着挑衅:“庆哥儿,这你可不能怪我,谁叫你自己识人不清,结交错了朋友。不过不用怕,你既然对自己的才名这么有信心,那就去侍奉陛下吧。若是能得封为君,也是咱们严家天大的荣耀呀!”
严徽嗤之以鼻,老父亲却被说动了心。
“二郎,你留下来,无非继续做这份王府撰修,拿一份清水银子。衣食无忧,却无施展的余地。你自幼就聪颖过人,饱读诗书,文武出众,心怀壮志,想的也不就是有朝一日登高庙堂,施展一身才学吗留在琼州这小地方,你只能碌碌一生呀!”
母亲却哭了:“我不要我儿子去做那以身侍人的勾当!他是堂堂七尺男儿,是咱们严家长房嫡孙。凭什么他们三房的老二不去,却要我们庆哥儿去”
凭什么
凭的是父亲半生庸碌,凭的是他严徽已被断绝了科举功名路,凭的是妹妹需要照顾,弟弟需要提拔。
严徽凝视掌心的温玉,叹了一声。那是临行前父亲给他的,是他们这房的传家之宝。
他本想让父亲将这玉给弟弟。他这一走,前途莫测。即使能有子嗣,也断然不可能跟他姓严。弟弟才是家里传宗接代之人。
父亲却固执地把玉塞了过来:“你弟弟自然是要给严家传宗接代的,但是这玉,始终还是你的。你若得幸有了孩子,就给孩子,若没有,就自己戴着,也当是父母在你身边吧。”
严徽握着玉,眺望着头顶清澈明朗的蓝天,手背青筋微露。
“郎君,就这里了!”门外传来人声。
一个奴仆走进院门,左右看了看,躬身把门让给身后的人。
跟进来的少年只得十七、八岁,雪白面孔在春光下宛若剔透的美玉,眉目精致,唇若涂朱,真是个面若好女的俊美少年郎。
少年身量颇高,肩膀宽阔,纵使现在有些稚气单薄,但是将来也必然会出落得挺拔矫健。那一身白袍看着素雅,阳光一照,上面用银线勾勒的精致花纹便闪闪发光,显然十分华贵。
严徽收了玉,朝那少年拱手。少年却是漠然地扫了他一眼,并不搭理。
严徽讨了个没趣,到嘴边的寒暄话又吞了回去,坐回石鼓上继续晒太阳。
那个家奴手脚麻利地挑选了一东侧靠北的厢房,指挥着小奴抬着四个硕大沉重的箱子走了进去。
少年站在门口朝屋里打量了两眼,皱着眉头低语了几句。
没多时,就见家奴抱着换下的宫被和枕头走了出来,把那些东西随便地丢在廊下角落里。想来是连宫中用品都瞧不上。
严徽低头看书。忽然一个影子投了下来,鼻端闻到一股淡雅的香,抬头便见那个少年站在面前。
“看的什么书”少年张口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