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七位嘉宾,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认为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围坐在客厅中央, 彼此看了看,都没有说话。
良久,吴明铎叹了口气。
吴明铎说“这样下去,我们只会走进误区里。”
陶心远抬头看着吴明铎, 不知为何, 从见到吴明铎的第一面起, 他从来都没有感受到乔原和高朗那样的崇拜感。
吴明铎依然是电影里又稳重又硬汉, 笑起来还十分爽朗的形象。就仿佛是警匪片里的睿智警探直接穿着皮靴走了出来。
按理说没有问题, 但很奇怪, 陶心远微微皱了下眉头, 吴明铎这种太“表里如一”的样子, 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陶心远没有回应, 在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伊代皓白却附和道“我觉得吴sir说的有道理, 我们大家现在互相怀疑,每个人手里都有不愿意公开的线索,这就让推理陷入了僵局。所以现在需要一个完全中立的人, 来承担侦探的角色, 重新梳理一遍线索。”
高朗自然而然地接道“那就吴sir啊,他最合适。”
乔原也说“对啊,吴sir本身就是警探啊,没人比他更适合了吧。”
伊代皓白说“确实,可以让吴sir来当侦探。”
段程望抱着裙摆窝在角落里,他说“我没意见。”
吴明铎坐在沙发上, 他被众人推举出来,面色一如往常,浅浅勾了下唇角。
虽然吴明铎是老演员了,不管是表情管理还是肢体动作管理,各方面都非常出色。但人类就是一种很会口是心非的动物,无论如何尝试改变并且掩盖,很多东西还是会通过习惯和不经意的行动体现出来。
南泽对上吴明铎的视线,他没表态,只是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
南泽跟吴明铎认识十多年,虽然近几年联络变少,但吴明铎又不是性情未定的青少年,无论如何一些既定的习惯都不会轻易改变,所以南泽从一开始就觉得他这“半个师父”有问题。
只是南泽和陶心远都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
如果只凭纯粹的猜测和直觉,是不可能和一位老戏骨去硬碰硬的,吴明铎只会用演技教做人,告诉对方什么叫以假乱真。
吴明铎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中站了起来,他单手按在腹部,谦逊地鞠了个躬。
丽萨原本正趴在伊代皓白怀里,她看到吴明铎站起来,又弯下腰,还以为要和她玩人狗碰碰头的游戏。
丽萨兴奋地“嗷汪”一声,踩着伊代皓白的大腿蹿出去,一向高冷的小姑娘突然变得幼稚极了。她前腿站立起来,用湿漉漉的鼻头去碰吴明铎的脸。
吴明铎反应也很自然,额头往下一探,亲昵地蹭了蹭撒娇的丽萨。
然后吴明铎站直身体,他笑着说“既然大家愿意相信我,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陶心远这才意识到不止他一个人没有同意,南泽似乎也不认可吴明铎。
陶心远扭头去看南泽,南泽的眼神从吴明铎的脸上移向丽萨柔顺的背毛上,然后微微眯了下眼,眼底有些捉摸不透的情绪。
南泽突然问陶心远“丽萨是封翳的狗”
陶心远说“这话是朗妈说的。”
高朗的话要反着来猜,陶心远睁着圆眼睛眨了眨,明明是在戳高朗的痛处,却又显得很无辜,莫名有些可爱。
南泽看着陶心远,不由地勾了一下嘴角。
南泽说“所以丽萨的主人不是封翳。”
陶心远默契地点点头,他转过来径直盯着吴明铎,说道“吴sir,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吴明铎还在和他的热情拥护者们发表就职宣言,猛地被陶心远叫住,这才发现他当选侦探并不是众望所归,起码这里还有两个人弃权了。
吴明铎并不担心,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手臂搭在高朗肩膀上,掀起眼皮去看陶心远。
高朗果然已经沦为吴明铎的走狗,他狗腿地帮吴明铎托住了打着石膏的左手。
吴明铎说“你讲。”
陶心远说“你并不是警探,对吧”
吴明铎佯装吃惊地笑了一下,但笑意不深,分明就是在逗小孩子的模样。
吴明铎说“陶陶,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一遍了,如果我不是警探,我又能是什么身份呢”
伊代皓白不顾丽萨的意愿,又把狗头囚禁在自己怀里,还对着丽萨的脑门啵啵两下,招来丽萨愤怒的呲牙。
伊代皓白和狗一起看向陶心远,想知道陶心远又发现了什么线索。
陶心远说“你是威廉。”
吴明铎微微一愣,很快他就又笑了起来,看着陶心远摇了摇头。
坐在沙发上的其他几个没头脑嘉宾,继续保持他们没头脑的人设,只会坚持追随吴sir的脚步。
乔原立马反驳“陶陶,你有证据没有啊没有证据不要瞎说,我们侦探队伍已经初步拟定了,你不要扰乱军心。”
高朗也在训小朋友,“就是的,陶陶,吴sir可是我们的主心骨,你别诬陷他啊。”
段程望闷声发大财,他在现场气氛慌乱的时候抬了下头,目光投向坐在地毯上的伊代皓白。
伊代皓白捕捉到段程望的视线,他下巴埋在狗头里,冲段程望做了个鬼脸。
吴明铎还没来得及说话,但他的两个粉丝战斗力太惊人了。
陶心远被乔原和高朗的双重夹击搞得有些头大,有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陶心远心烦意乱,刚组织好的一连串反驳的话被堵在喉咙口。
紧接着他感觉旁边有一阵风带过,南泽手掌贴在他的后腰上,推着他往前走了一步。
陶心远偏头去看南泽,南泽离他很近,他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南泽弧度完美的下巴和喉结。
这个视角很像那种男友向的哄睡视频,一睁眼,就觉得自己趴在对方的胸口。
不过南泽很快松开了手,好像任务就只是把他送到风口浪尖上一般。
陶心远被迫站到吴明铎他们面前。
陶心远到底还是有一点少爷脾气,对着乔原和高朗不乐意地哼了一声。
他发泄完了才对吴明铎说“我有证据。”
吴明铎抿了下嘴,他目光里放松下来,隐隐有笑意透出来。
吴明铎的变化让陶心远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吴明铎看起来丝毫不慌张,反倒是有一种期待藏在笑容里,就像是卸完妆后才谢幕的演员,期待着观众认出来他究竟扮演过谁。
吴明铎放轻了声音,笑着问道“陶陶,你发现了什么”
陶心远被吴明铎这种稳重的姿态带领着,他平缓了呼吸和心跳,说道“朗妈也是很招小动物喜欢的人,但丽萨第一次见他也只肯让他摸爪爪。可你昨天一到,丽萨就和你亲近极了。所以丽萨是你的狗,你才是古堡的主人。”
“这点没错。”吴明铎笑容更大,他点点头,问“我还有别的疏漏之处吗”
陶心远指指吴明铎的胸前,说“你今天换了衣服。”
其他几个人闻言都把目光投向吴明铎身上。
吴明铎搬进来的时候是被允许带了一个小行李箱,他手上戴着和大家与众不同的手表,甚至还可以穿自己的私服。
但今天吴明铎入乡随俗也换了装,穿着不起眼的深蓝色礼服,礼服相当修身,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吴sir的好身材。
高朗问“吴sir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不就跟我们一样嘛。”
陶心远说“他的胸前有两个很小的洞,那是别家族徽章的位置。”
陶心远话音刚落,大家纷纷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前。
果然,道具组已经细致到了这种地步,南泽的胸前别有家族徽章,陶心远和吴明铎的胸前都有两个小洞,其他人胸前布料平整,什么痕迹都没有。
吴明铎坦荡承认,他说“我的身份的确是威廉。”
高朗和乔原仿佛受到了欺骗,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吴明铎,异口同声地质问道“你为什么骗我们”
陶心远和南泽也很想知道,吴明铎为什么一上来就要隐藏自己就是威廉这一层身份。
吴明铎坐回到沙发上,他说“其实,我并没有骗你们,在这个故事里,我是唯一没有嫌疑的人。”
吴明铎的卷宗和大家都不同,或许因为他是古堡主人的身份,所以里面除了记录事实以外,还掺杂了很多的心理描写和自白。
威廉是一个相当孤独的人。
威廉在孤儿院里长大,长到五六岁的年纪才被老公爵收养,然后住进了古堡。
古堡里有很多同龄的小孩子,但威廉没有太多时间去和小伙伴交流,老公爵给他安排了满满当当的课程,完全就是把他当作继承人来培养。
威廉很争气,他放弃了一个孩子本该有的童年,全盘接受老公爵所有的要求,各项课程他都学得出色。
他性格越来越古怪,也没有人愿意跟他玩,他时常会站在窗边看伙伴们在古堡外的草坪上踢球。
其中有老管家的儿子高朗,也有世交家的小女儿段程望,还有经常来古堡玩儿的同学乔原。
看着伙伴们玩耍,是威廉难得的放松时光。
在继承了老公爵的全部遗产后,威廉做出了他人生最疯狂的一个决定。
财富始终是他的枷锁,他私下把古堡转移给了弟弟小少爷,同时又去做了财产公证,把他所有的财产当做礼物,送给了他的朋友。
威廉一手策划了这场生日宴,他托南泽购买“死翘翘”,又让高朗请到了他仅有的几位朋友。
他渴望能活在伙伴们的欢声笑语中,哪怕飞蛾扑火般只能绚烂一次,他也心甘情愿。
卷宗里的情绪没有丝毫收敛,完全是剖解开了去写,吴明铎在封翳车上看到时,那种扑面而来的绝望感和苍凉感,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
一方面是出于演员身份的缘故,吴明铎很容易从剧本里体会到角色的心情,另一方面是他自身的原因,他不愿意把自己代入到威廉的角色里去。
吴明铎表情渐渐黯淡下去,他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攥紧的指尖。
调整了大约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吴明铎才又抬起头,把脸上的一些情绪掩盖下去。
“威廉丝毫没有嫌疑,他选择的是自杀,不会伤害他任何一位朋友。”吴明铎说“这是我全部的信息了,如果你们还愿意相信我”
南泽望着吴明铎的脸,他突然走过来,抬手轻轻捶了一下吴明铎的肩膀。
南泽说“当然。”
陶心远不懂南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他看着南泽的背影,咬住了下唇。
乔原和高朗瞬间又倒戈了,他们双双举手表示“没有问题既然威廉没有嫌疑,那吴sir还是吴sir,请带领我们找出真凶”
伊代皓白不似以往那么热切,他的目光总是不由地滑向段程望的方向。
段程望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冲他摇了摇头,让他镇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