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傲然道:“我国物产丰盈,什么好东西没有洋鬼子坐船来,眼睛都看花了!只需带着银子,然后把船清空,把咱们的茶叶、生丝、绸缎、瓷器往船上塞满就是。他们那些香料、棉花、鱼翅等物,也都是从南洋倒卖过来的,至于他们本国的货色,乏善可陈!无非是一些哔叽呢子、自鸣钟、玻璃镜子,千辛万苦运了来,还不知要打坏多少,剩下好的,挑出来进贡给宫里,或是达官贵人们买个新鲜,虽然价格居高不下,但架不住路子窄,还指望能卖出多少”
裕六啧啧称奇:“怪不得他们要抱怨,我看那洋鬼子举止粗野,有失教化,远来我国,不会生出是非来罢”
“兄台放心,朝廷有严令规定,西洋人的商馆只能开在下关区,不得入城,也不得带筒子炮、火器进入,免得他们寻衅滋事。”
裕六和胡十五交换个眼神,一起举杯向谢春劝酒。又喝了几杯,裕六笑道:“也不瞒谢兄,我们东家新纳了一房宠妾,最喜西洋新鲜物事,尤其一种俄罗斯的雀金裘,和西洋玻璃镜子。此次少不得要采买一些回去,还请谢兄指点。”
谢春冲他们眨了眨眼睛,“兄弟理会得!理会得!包在我身上!必然让您东家的如夫人满意就是!其实那雀金裘不过是将孔雀毛织入缎内,取其华丽而已,只是材料难得,俄国人那工艺,怎比我们的缂丝呢不过图个新鲜有趣。既然说到毛料,还有一种‘凫靥裘’更为罕见,是野鸭子头上的毛做的,难为他们怎么想来!”
裕六和胡十五都做出土包子样,口中“啊”“哦”不绝。
接下来三日,双方验看了货物,挑选合意的结成契约,裕六带来的样品都是上好的货色,基本都被买下,裕六又从广利行货物中精选了一批西洋哆罗呢、羽毛布、蕾丝、鱼翅、玻璃镜、紫檀木,交了定金,定了发货日期,宾主皆大欢喜。
第四日,胡十五突然“病”了,上吐下泻,两眼无神,口唇干裂,浑身打摆子。
裕六“焦急不已”,对谢春打躬作揖道:“谢兄,我兄弟这该不会是得了疟疾吧,求您请个好大夫为他医治!”
谢春一口答应,找了两位名医来,诊断之后说只是像疟疾,却不是,否则会厉害十倍,可能是吃坏了肠胃,需要清净调养。
虚惊一场,裕六心有余悸地拉着名医的手,“我们走长途的最怕疟疾,听说是要人命的。有种金鸡纳霜灵药,不知有没有我们愿出大价钱,回程储备一些。”
名医摇头,只看谢春。谢春干咳一声道:“刘兄有所不知,那金鸡纳霜只有西洋人随身带着一些自用,因为原料难得,听说是一种树的树皮磨成粉做的,而这种树只有一个什么地方长,西洋人坐船好远才能到,而且移栽的很不顺利,所以产量一直上不来,做不成买卖。不过既然开了口,兄弟怎么也要弄一些给你们。”
又过了几日,裕六带人一直在广州各处找寻金鸡纳霜未果,倒是搜罗了一堆洋人商船的压仓货,以及洋人水手带的杂货,有书籍画册、洋烟洋酒、十字架神像之类的。最后还是靠谢春送来一匣子金鸡纳霜,裕六千恩万谢,胡十五也渐渐“病愈”,一行人准备回程。
临行前谢春又摆了一桌酒席,宾主依依惜别。谢春笑道:“贵客好不容易来一趟,还生了一遭病,都是小号照顾不周,临别之际,唯有为贵东主送上一份心意,万望收下。”说着命人抬上一个藤木小箱。
裕六先谢过,后问道:“不知这是何物”
谢春笑着压低了声音,“此物名曰底也迦,又名阿芙蓉,《本草药性大全》上讲,有止痢、醒酒、壮阳之用……此乃英吉利国炮制的上品,服之飘飘欲仙,滋味不可言喻!”
送走了裕六一行,谢春回到广利行,向东家潘福泰陈述了经过。
“那箱东西也送出去了”
“是,那刘管事十分高兴,谢了又谢呢!”
潘福泰和心腹掌柜对视了一眼,“他当然高兴了,那可是极品芙蓉膏!只怕他们这次到广州,就奔着这个来的!”
心腹掌柜低声道:“这么说他们真的是四贝勒的人了”
“听他们说话就知道都是太监,根据京城传出来的消息,算算时间,多半错不了,”潘福泰笑了笑,“都知道他得了个宠妾,岂有不征伐过度的人言四贝勒最重规矩,如今看来,不过是个银样j枪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