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岐云这次病倒说来也算不得突然。
这幅身体前些年虽遭了些罪, 在牢里那段时间更是折腾地皮包骨, 但好在身体素质还不错、再加上年轻体强,钟岐云逃离了大牢以后一直好好锻炼、修养调整, 倒是养得很是不错。说来,这一年多来他也从未生病、有过头疼脑热, 如今想比普通人来说他也算得健硕,就连船队里常年做工的船工, 不少也比不得他。
只不过,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般折腾, 和海盗周旋那段时间,他身上几处伤都算不得小, 本也没得到好好的修养, 就算到了船上养了这几日,那伤口未好全......
船上的事虽说并非样样都得过钟岐云的手, 但因黑鲸号船只架构特殊,与大晸船只大有不同, 一些行航之中的问题现如今只有钟岐云能够解决。
在船上的十几日他其实也未曾得闲。
顾大夫弓腰对谢问渊低声解释道:“......身体康健的人平日最是不注意着,兴许昨日东家在哪处染了热症, 然后又喝了不少酒、加之一宿未眠疲倦不堪......这时最易染病。”
听着顾大夫的话,谢问渊目光望向床上昏昏沉睡却眉头紧锁并不安稳的钟岐云。慎度海盗的船, 船上床铺其实就只是一张地毯罢了, 钟岐云躺在地毯上看着就像躺在地上, 十分不成样子。
而且, 方才进来时还瞧见钟岐云面上泛起不自然的红, 这才没过许久,就变得有些苍白了。波拉万常年闷热的天气里,他额上一丝汗珠都没有,竟还有些许像是冷着一样的发起了颤。
谢问渊眉头紧锁,走到钟岐云那处俯下身子拉过被毯给他轻轻盖上。
“那现下该如何”说着他伸手探了探钟岐云额头,一手的滚烫,“他体热得紧,是否需要烈酒擦拭降热船上可有备着治疗的草药”
波拉万的医术好或是不好谢问渊不清楚,但想来它临近詹城,医治的方式多少相似。
詹城国是不用草药的,甚至到如今大部分的人还采用求神吃灰土的方式治病。想来波拉万与他相差不远,此处的大夫,谢问渊是如何都不信任的,要是船上没有足够现成的草药......
顾大夫闻言连忙道:“谢大人来之前刘管家就去仓房中取烈酒了,想来马上就回来。”
虽同乘一船数日,但说起来顾大夫可是第一次与这位尚书省侍郎谢问渊--谢大人说话。他一介小小大夫,见着高官显贵心头本就有些慌张,而面前这位大人从进门直到现在都一直冷着一张脸。虽说他面相俊朗潇洒,但这气度和压迫感还是让他莫名胆怯:“药、药草那日逃离慎度的时候我一同带上了船,倒是还有,过会儿老夫给东家擦拭烈酒降温后就去配药熬煮。”
谢问渊闻声直接说道:“擦拭烈酒降热的法子我还懂些,待会儿我来便好,顾大夫现在就去熬药吧,莫要耽搁时辰了。”说着他顿了顿,向顾大夫点了致谢:“有劳顾大夫。”
顾大夫何曾受过朝廷重臣的一句有劳他见着就连连摆手:“算不得劳烦,都是应当的......”说着却见谢问渊并未瞧他,顾大夫摸了摸鼻子,告了退就连走带跑的赶去药仓取药熬煮。
顾大夫离开,偌大的舱房里就只剩钟岐云与谢问渊二人。之前钟岐云病时,船工听闻一个接着去一个要来瞧东家,只是舱房通风条件本就差,生病之人最是受不得污浊气,人一多屋子里更是闷得穿不出一丝清风。顾大夫就将人全都赶了出去。
没了旁人的屋子静了下来,除了钟岐云微重的呼吸声和屋外船工的声音,其余都听不见了。
谢问渊在钟岐云身侧就地坐下,取了一侧沾水的布条拧得半干,然后放在了钟岐云的额头。
布巾的水凉了些,刚接触到钟岐云,钟岐云就醒来了。
钟岐云头晕地厉害,头痛的就像被万根针扎一样,全身虚软难受,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就算睁开了眼,他的目光缓慢移动好一会儿才瞧见了谢问渊。
嘴角扯出一点笑,钟岐云想要开口说话,但喉咙干疼,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问渊见状,出声道:“你染了热症,现下只怕没有气力,还是别说话了。”说着他见钟岐云嘴唇干燥,便问道:“我给你盛一杯水吧。”
说罢他就起身往桌边走去,寻了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温水。
见谢问渊端着水杯走来,钟岐云挣扎着坐了起来,鼻子不能呼吸他就只能靠嘴巴呼气,喘了两口气。
接过杯子他的手都有些禁不住的颤抖,费力喝了两口温水,缓解了喉咙的灼烧感,他才缓缓说道:“麻烦问渊兄了。”
只是他声音沙哑地厉害,有个别字几乎要听不清楚。
谢问渊摇了摇头:“你先躺下休息,少说话。”
话刚说完,刘望才满头大汗地拿着烈酒进了屋。
“在在仓库中翻找一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烈酒,慎度海盗留在船上的酒不够烈,顾大夫说不能用,我就跑到街上买了些,耽搁了一会儿。”
刘望才气喘吁吁,赶紧打开盖子将酒拿到铺边。只不过原也是富商家中独子,自是从未帮人擦拭过烈酒,拿着烈酒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做。
谢问渊见着,伸出手,道:“给我吧。”
刘望才闻言一愣,诧异地瞧着谢问渊,“这、这怎地好劳烦谢大人你帮手,谢大人您是贵客,还是我来,我照顾钟哥就可以了。”
谢问渊瞧了眼刘望才:“你懂怎么擦”
刘望才虽说也曾与谢问渊与那么两句交谈,但向来都是他把钟岐云的话带给谢问渊,谢问渊只道一声‘知道’就是了。
如今第一次被他这么一瞧,再质问一句,刘望才只觉心头一惊,连忙低下了头:“小的......见过。”
这话说完,刘望才便只听到谢问渊轻笑了一声,他那颗头垂得更低了。
“酒给我。”谢问渊道,声音里尽是不容否决的肃然。
刘望才喉头滚动,悄悄看了眼自家钟哥,见钟岐云点头,他才把酒递给谢问渊,“那就劳烦大人您了。”020 .020xs.</p>
<strong></strong>说完他急急忙忙后退,像是逃命似的逃离了舱房。